第四十九章
澜儿上小学了,学校离家步行大约七、八分钟,只要在小弄堂中穿行,不需要上大马路。
因为伟宏的坚持,澜儿早了一年上学,虽然之前上过大半年幼儿园,云鹏还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刚开始那阵,云鹏每天都要把澜儿送到教室门口,看到澜儿在位子上坐定,还不肯走,直到老师走进教室,才不得不离开。最后一节课还没下课,云鹏就已等在教室外面,等着接澜儿回家。
澜儿的聪慧在幼时就已展现出来,所以课业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重的负担,只是一下子没有了阿爹周全的呵护,有些不习惯。不过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总是很强的,更何况有那么多同龄的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澜儿很快便适应了学校生活。
放学回家的路上,澜儿牵着云鹏的手,叽叽呱呱地把学校发生的事讲给云鹏听,原本七、八分钟的路程,祖孙俩要走个十来分钟。看到澜儿适应得不错,云鹏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澜儿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放学时,澜儿的班主任沈老师特意走上前来问云鹏:“陈澜阿爹,陈澜说她妈妈昨天带她上街买文具了,是不是啊?”
云鹏有些疑惑,转头看澜儿,澜儿正在拼命朝他眨眼睛,便迟疑地回答说:“是……啊,她妈妈昨天带她上街了。”
“哦,”沈老师半信半疑,不过还是说:“好的,没什么事了。”
路上,澜儿说:“阿爹,幸亏你反应快,不然老师就知道我在瞎说了。”
云鹏心里不安,问道:“囡囡,你跟老师说什么了?”
澜儿道:“喏,就是我的同桌老是拿我的铅笔,我叫他还他又不肯,今天我也从他铅笔盒里拿了块橡皮,结果他告老师了。老师问我橡皮哪来的,我就说是妈妈给我买的。”
云鹏暗叫不好,但话已说出口,又收不回来了。澜儿见云鹏不说话,本就心虚,便也有些惴惴不安。
祖孙俩走得慢,到家时,正好看见沈老师骑着自行车离开,沈老师什么都没说,但望向祖孙俩的眼神很犀利,云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书凤迎出来,说道:“沈老师问我昨天有没有带你上街,我说没有。”
澜儿心中尚存的一丝侥幸的火花瞬时熄灭了,直觉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果然,下午沈老师把澜儿叫进办公室,狠狠地批评了她撒谎的行为,顺带对云鹏的包庇行为也进行了毫不留情地鞭笞。澜儿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办公桌上,忙不迭地用手去擦,生怕弄脏了老师的办公桌。澜儿觉得委屈,她的同桌拿过那么多次她的铅笔,都没见老师批评过他一次,自己只是有样学样罢了,却受到了有生以来从未受到过的屈辱,还连累阿爹也被老师批评。澜儿一直以为自己是好学生,老师都对自己另眼相看,可是事实并非如此。这种打击是巨大的。下午放学,云鹏来接澜儿的时候,看到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很是心疼,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伟宏下班回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澜儿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挫折,你要知道,人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你不能总是做温室里的花朵。”
澜儿对伟宏这一番话并不是十分理解,伟宏的话对她的伤痛也没有任何抚慰的作用。澜儿只是默默地走到云鹏那儿去,坐在云鹏身边,坐了好久,想来想去,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云鹏抚摸着澜儿的头,自责道:“是阿爹不好。阿爹应该先问清楚情况,跟老师说明白,老师就不会批评你了。以后有人拿你的东西,你要跟老师说,不能自己去拿别人的东西。要是觉得别人的东西好,回来跟阿爹说,阿爹给你买。”
澜儿哭着说:“我不是故意要拿他的橡皮的。他拿我铅笔,老师都不批评他的!我就是不服气才拿他的橡皮的,想让他也知道被别人拿了东西心里阿难过的。谁知道老师反而说我撒谎,不是好孩子。”澜儿越说越委屈,大哭起来,云鹏拿手绢给澜儿擦眼泪。哭了一会儿,澜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此后大家都没再提起。
这起事件最终的结局,在几个月后出现了。书凤下中班回来,把睡梦中的澜儿叫醒,问她为什么这学期没有被评到三好学生。澜儿睡眼惺忪,哭丧着脸哼道:“就是因为上次说谎的事。”书凤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只是桩小事,过了就完了,没料到老师居然这样小题大做。不过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母女俩满腹郁闷、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很久都没睡着。
云鹏家客堂间正对门的一面墙上,正中挂着中堂画和对联,左侧特意辟出一块显眼的区域,澜儿从小到大获得的各类奖状都贴在那里,一张、两张,慢慢地就贴满了整面墙。家里来客人时,一眼就能看到那些奖状,大家便都知道澜儿是个优秀的孩子。闲来无事,澜儿自己看着那些奖状,也是十分陶醉,二年级上学期那起令人伤心的事件不经意间已渐渐远离,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升入更高的年级后,老师要求放学时小朋友们都排好队,一路结伴回家,澜儿通常都是那个举着小红旗走在队伍前面的小朋友。云鹏不用直接去学校接了,但还是会从家里迎出一段路。澜儿看到云鹏,总是会心一笑,把手里的点心袋交给云鹏,然后继续跟小朋友们说着话。云鹏也总是笑眯眯不声不响地跟在队伍边上慢悠悠地走。
小朋友们都知道澜儿有个特别宝贝她的阿爹,有的人心怀妒忌,有的人不以为然,“保镖阿爹”的名声却因此不胫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