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原因是什么

尚奶奶一直都想与孙子尚兵进行面对面的谈一谈，想起孙子回头辱骂梅迟永的有关‘人啊狗啊’的话，她就余怒未消，想从心底里好好的教训他一番，她在当时竟然被气的在炕上病了好几天···。

批评、教训和解气都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想让他去给梅迟永正式的道个歉才是真格的，这样也能让他长长记性，从心里能够真正的看清自己的缺点和毛病，希望他以后别轻而易举的就说出一些伤人肺腑的话来···。要知道说出来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星期天，尚奶奶的在吃完早饭后眼睛就一直瞄着尚兵转，可自从发现这小兵子把饭碗撂下后，就一头钻进了自己屋里，像是要做与世隔绝状，整个一上午都没见到他人出来。

“这小子在里面鼓捣什么呢？不用说，肯定没鼓捣书本那些正经玩意。那应该什么？在偷偷的抽烟吗？”提到这个问题，家里无论是尚奶奶还是尚元林和任茹夫妇，都分别从厕所那里偶尔发现过燃过的小烟头的存在，据他们分析，这一定是小兵子背着他们抽过的，不过只可惜，直到现在，他们还不曾抓住过现形场面，苦于没有什么真实的证据，所以，一直就把那事给撂下了。

如今，是不是证据来了呢？

尚奶奶在尚兵的房门之外徘徊了良久，终于果断的掀开了通向里面的那道隔帘，她顿时一愣···。

小兵子此刻非常的正常，当然了，像他这种平日里总是干不着调事情的孩子，他的正常在家人的眼中就应该就是不正常的表现，他此刻正在挥舞着手中的钢笔，时而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边写还边在嘴中叨咕着···。

看见奶奶突然进来，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看，继而冲着炕沿处呶呶嘴，示意奶奶坐到那里，然后又自顾自的埋头学着，写着···，还挺忙呀，看样子也真是在学习呢，而且还颇为的专注与投入···。

尚奶奶俏蘖的坐在了炕沿上，尚兵目前的状态竟然一时间让她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她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有想过这个，原来这小兵子一直都闷在屋里认真的学习，这实在是没预料到的，她默默的看着孙子的一举一动，眼里充满了一抹惊愕。

渐渐的，她放松下来，经过仔细的侧耳聆听后，她发现孙子目前学的是英语，嘴中正叽哩哇啦的念着，写的也都犹如天外文字，尚奶奶连汉字都不识几个，对于外语，就更是望尘莫及了。

看了半晌，他见孙子压根就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便想怎么进去的就怎么撤回来，她发现这个天生就对什么事情都挺别劲的孩子，竟然一贯与这英语挺对劲的，对于其他科目，就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对此，她虽然表示不理解，但知道无论如何这也是好事，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总算有个能对付着学下去的。看来啥样的孩子都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她悄悄的往外走，途中，还是不忘对小兵子嘱咐了一句：“孩子呀，学习是好事，可也要学出道理来才行，否则，也是白学。”

“奶奶，我又哪惹您了？”尚兵终于抽出空来，不理解的耸耸肩膀，没抬头，随口问道。

“那天，你骂了人家孩子，你是要道歉的，另外，小兵子呀，你要记住，骂的话越狠，你认为是挺过瘾的，可是，在人家的心里，会是要记恨你的，甚至是要记恨你一辈子的，你知道，人家不可能永远都是一个小孩，总有长大的时候，当心人家到时候削你。”尚奶奶虽然看见尚兵挺忙，但还是简单的说出一些憋闷在心里的话。

“那点事情，我早都忘了，奶奶，您的记性可真好。”尚兵显然仍很不屑——永远的不屑一顾的样子。这令尚奶奶又突然生厌，她板起面孔正色道：“你倒是忘的挺快，可却把别人给伤的透心凉了呀，哎呀，我说小兵子呀，你都多大了，怎么光长个不长心呢？”

“哎呀奶奶，”尚兵见奶奶又要发牢骚，他停下笔，索性抬起头来，不耐烦的截下话道：“我这刚刚学进去一会儿，您就在这磨叽个没完，这样吧，等我待会儿学完了，回头我就跟梅迟永道歉去行了吧。”

这无疑让尚奶奶的心敞亮了一下，孙子难得说出‘回头道歉’之类的话，她显然释然了一些，重新把步子挪到炕沿边上坐下来，说道：“小兵子呀，你这就对了吗，这总还有个当大哥的样，要知道这院子里的孩子们都是要叫你一声‘大哥’的···要知道那‘人啊狗啊’的话是不能放到一块说的···要知道那多伤人心呀···要知道···。”

“哎呀奶奶，我知道了知道了，您所要说的那些‘要知道’啊我全知道了还不行吗！”尚兵此刻边把一句认为挺不错的英语短语记录在本子上，边对奶奶阻止着。

尚奶奶不由‘扑哧’笑出了声，她发现今天小兵子还真是突然懂事了许多，她原以为他早已无药可救了，看来是她在心里一棒子打死了他，他原来还是懂得做错事要道歉的这码事，还是会学习的，还是有挺多优点的···。

“小兵子，奶奶发现你特别乐意学这外语呀？”尚奶奶好奇的对着那写着密密麻麻字迹的本子伸了伸头。

“我对中国的话不感兴趣，就对这外文来劲。好像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跟这话挺有缘分似的。”尚兵叹着气，好像他乐意学习外语这事不但没能给他带来什么乐趣，相反却是一种无奈似的。

“你对外文来劲没人挡你，可你也不能对中国话不感兴趣呀，这不是啥洋啥外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尚奶奶不觉又扫兴了，她不满的瞟了一眼尚兵道。

“崇洋媚外。”尚兵补充道。

“对呀，就是崇洋媚外。要知道那中国话是咱们老祖宗的话，那洋鬼子的话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要知道···。”

“哎呀奶奶，您看您又来了。”尚兵叹着气，把手中的钢笔投掷一旁，无奈，他只能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将近一上午的苦撑，显然有些疲乏了，他扭着身子坐到了奶奶的身边去，然后直接仰面在炕上躺了下来。

“好了好了，奶奶不唠叨了，你还是继续学吧。”尚奶奶发现自己成了这屋子里的一道障碍，于是再次站了起来，她从上面看着下面尚兵那突然被放平了的面孔，发现从不同的角度去看，人是要变的陌生的，是有种本能的距离感的，正如俯视这小兵子，就完全不像是小兵子的脸，倒像是另外一个孩子的，她忽然想起了这三个孩子的小时候，他们其实还不都是这样，在未满月的时候，是一张模样，可渐渐的长硬实些了，能抬头了，再去观察那小脸，就换成了另外的模样，她愈发觉得孩子们一个个的在逐渐长大，变的跟小时候不一样了，无论是长相还是个性，变的愈发的不可捉摸了。

她看着，想着，渐渐的抽身而退了。

尚兵的眼睛刚要趁机合在一块歇歇，却突然听到奶奶的声音再次从门帘外传来：“小兵子，记得呆一会给迟永去道歉。”

“啊。”

尚兵哀叹着答应了，然后终于闭上了一双感到疲乏的眼睛。

安静了稍许，他忽然感到屋里寂静极了，这倒是很符合他眼下的心情，这能让他正式的想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关刚刚奶奶说的，他对外语挺来劲的这事，其实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也困扰在他的心里，他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要解释，自从在学生时代接触了外语这门功课，他发现自己的接受能力就远比正常的孩子要快，他其实真的就是一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人，这其中也包括外语。可不知怎么，只要自己的手触碰到那个书本上，他就要情不自禁的将它翻开，要学一学，念一念，记一记，好像前辈子欠这东西的，也好像彼此间有种莫名的渊源···。

“这究竟是为什么？”他想着，叹着，眼睛合上又睁开，睁开又合上，似乎要在某个角落里找到答案，好久，他终于感到累了，他闭上的眼睛没有睁开···。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就犹如人的梦境般，这不，在这静悄悄的小屋里面，四面的墙壁突然变了形状，它们整个的聚拢在一块，再用力的向下一翻，便在一阵轻微的酣声中，把那尚兵结结实实打入到另外一个世界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