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入宫习规矩

“好了，你身怀六甲，大老远跑回来想必也累了，回玉萱院歇息歇息，日夕十分便回去罢，免得张家那边惦念。”老夫人不仅脸色冷淡，语气更是寒气逼人，这让苏宁萱不敢再言，没法子只好乖乖退下了。

苏宁萱并未在苏府多加逗留，而是乘着马车去了一趟李府。李丞相对李月芳本就不多待见，之所以怒气冲冲去找苏渊理论，是因为这触犯到了他的面子，如若不然，他是绝对不会过问的。是以，苏宁萱来到府上，李丞相也是避而不见，只是派人引她去见了一见李月芳。

李月芳的状况完全出乎苏宁萱的预料，她见她坐在石桌旁边，手里攥着一件小花衣，脸色蜡黄，眼神无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副痴痴呆呆木木讷讷的模样，简直吓了一跳，天哪，这还是她那个凌厉风光的母亲吗？

苏宁萱走过去，握住李月芳的手，轻轻唤了一声“母亲”，但是李月芳毫无反应，两只眼睛只是直直的盯着手里的小花衣，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时而笑时而哭，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苏宁萱几乎要绝望了，从小，她就是在母亲的提点之中长大的，如今母亲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她该怎么办？

这一刻，苏宁萱才真正惊慌。李月芳一倒，她就像一艘失去方向的小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航行，彻底手足无措。

不，她不能让母亲就此沉沦，向来像大山一样的母亲怎么可以就此倒下？苏宁萱一把夺去李月芳手中的小花衣，抓住她的肩膀大声道:“母亲，你醒醒吧，失去苏府的地位，失去小弟弟，你还有我啊，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打倒了呢，母亲，你应该要振作起来，然后狠狠地反击回去，让那些陷害你的人统统得到报应才是啊！”

可能到底是母女连心，苏宁萱这一通喊，竟起了些许作用，李月芳看着她，涣散的眼神渐渐回复了丝丝神采。

苏少陵平素都身在校场居多，听到谣言的时间晚一些。待他回到苏府时，同样是先去了贤芳院，然后去明慈院寻老夫人。老夫人知道苏少陵与苏宁萱不同，他知分寸懂进退，且与李月芳素不亲厚，遂将当晚的事情跟他讲了个一五一十。

苏少陵拧着眉头，沉默良久。他知道李月芳为人高傲精明，手段也毒辣，若是因为陷害了哪个庶女，或者又私吞了家产而被休，他一点都觉得意外，但是偷情被当场抓个正着，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思索片刻，苏少陵道:“祖母，您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么？”

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的确是蹊跷，当时正值府中“闹鬼”谣传盛行，可巧刚好就在玉雪院李月芳和秦河幽会，又这么巧当晚正好苏渊带着人去“捉鬼”，逮了个正着。这一连串的事件，看似是碰巧，只是太巧了，反而就是有人刻意而为。这一点，老夫人和苏渊两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追究究竟何人所为，因为再怎么巧合，最终都逃不过李月芳红杏出墙的事实。

老夫人放下茶盏，道:“此事便就到此为止罢，继续追究下去，怕节外生枝，坏了苏府的名声，你母亲那边……”老夫人慈爱地看着苏少陵，“你想去瞧瞧也是可以！”她知道苏少陵的脾性，虽然他与李月芳不亲厚，但那毕竟是他的生母，这孩子心善，是狠不了心的。

苏少陵明白老夫人的顾虑，眼下苏府统共也就那么些人，算来算去，能排这么一场“闹鬼”的戏来算计李月芳的人，掐着指头算着，他心下已有定数。

出明慈院时，正好碰见前来请安的苏宁声。她身着一身海棠云锦绣花长裙，头戴一朵玛瑙连珠簪子，梳着流云发髻，笑得恬静淡雅，款款走来。

“少陵回来了？”

“姐姐！”苏少陵朝着作了一揖，淡笑道:“是啊，回来看看祖母她老人家！”

苏宁声知道，苏少陵是为李月芳的事回来的，顿了一顿，问:“母亲的事，你想必听说了罢？”就此事而言，苏宁声觉得最最对不住的人就是苏少陵，她对这个弟弟还是很有好感的，只可惜他是李月芳的儿子，要对付李月芳，必定就要对不住他，这是不可避免的。

苏少陵依然淡笑，没有多言:“校场人多事忙，我就先告辞了！”

苏宁声微笑点头，踱步进了院子。她没有看见，在转角处，苏少陵停驻回头一望，脸上铺上了一层复杂的神色，或沉痛，或疏离。

而苏宁声也知道，苏少陵不是傻子，他终归会怀疑到自己身上，终归这点难得的姐弟之情掺入了杂质，无可奈何。

入冬后，苏宁声因惧冷出门出得甚少，整日要不就躲在被窝里睡大觉，要不就披着大袄在院子里捣鼓捣鼓花草，日子过得要多闲有多闲。倒是安长夜时常会过来串个门儿，不过都是自后门进再自后门出，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苏宁声直叹息，这家伙走后门走惯了，别到时候进自家门也走后门才好。

近来安长夜也爱上了养花弄草这一陶冶情操的项目，非缠着苏宁声教他。无奈，苏宁声只好耐着性子陪他闹，但是她只当安长夜是闲得发慌没事儿干才嚷嚷着要养花，并不真正教他，只派给他一些最为简单的事，让他在花圃里捣鼓捣鼓就算了，例如除草、浇水。

“啊，声儿又让我拔草啊！”安长夜拧着两道浓眉哭脸道，他实在怀疑她是不是把自己当苦力来使了。

苏宁声悠然说道:“除草怎么了，别小看除草，养花不会除草怎么行？”

“可是，我都已经连着拔了好几天了，早就会了，你再教教我别的吧？”

“是吗？”苏宁声挑眉，指着昨日那几朵被他连根拔起的菊花，道:“那是什么？”

安长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对不起嘛，它们长得太像草了，我一时失手，就……”

苏宁声白了他一眼，把几朵死菊花塞到他怀里，没好气道:“那你就好好认认，等什么时候不会失手了再来跟我讨价还价！”

于是，安长夜只好乖乖地照做。苏宁声喝完茶出来，见他蹲在花圃内，正一颗一颗地拔，嗯，拔得还挺专注呢。还好这妍声院里都是自己人，否则被人说她在院里藏了条汉子拔草，传出去颇不中听。

苏宁声看了看正旺的日头，便让安长夜进来歇一歇，这隆冬季节的太阳虽然不烈，但看安长夜那单薄的娇生惯养的身子，她还是怕他晒久了晒出病来。

然而，安长夜却是没有动，仍兀自蹲着在拔草，苏宁声好奇，难道逼着他拔草，还生气了？

她拍拍他的背:“安长夜，别拔了，进去喝口茶。”

他还是没有动。

苏宁声蹲下来，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这不看还好，一看简直把她气了个半死，安长夜的脚边又躺下了三两棵被连根拔起的菊花，还是她精心培育的万寿菊。

“安长夜！！”

安长夜猛然起开，躲到子衿子悠二人后面，心里忐忑得紧:“糟了，声儿要生气打人了！”

子悠哭笑不得，说道:“世子爷，您这眼神也忒不好了些，专挑小姐喜欢的采。”

苏宁声捡起“尸骨未寒”的万寿菊，心痛死了，她瞪着安长夜:“安长夜，有种你别跑！”

两个人又开始了一番你追我赶的历程，小小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丫鬟们看得倒甚是有趣味。

惬意平静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宫中来人宣旨，说是苏宁声将要嫁入燕亲王府成为世子妃，尚有诸多礼仪规矩要学，为此，皇后娘娘宣苏宁声进宫小住几日，学习学习基本的礼仪。

学习礼仪，说的好听，且合情合理，苏宁声却知道，皇后是另有打算，多半又与李月芳或者太子相关。素素等人都十分忧心主子的安危，苏宁声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因为是进宫习礼，不能带丫鬟随行，苏宁声随便带了些衣物，便进宫去了。不过，此番她知道皇后会对付自己，进宫前倒是做足了准备。另外，白影武功高强，在宫中可自由行走而不被人发现，她已经吩咐他到了夜晚再潜进皇宫，这样一来，她身边有了保障，心安不少。

进宫门之后，就有宫中女官过来接待:“您想必就是苏大小姐吧？奴婢是习敬司的副掌司香儿，奉皇后娘娘之命在此恭候苏大小姐，您这便随奴婢来吧！”

香儿脸带笑意，一派恭顺，微微躬着身子朝前面领着苏宁声。

苏宁声低声问:“副掌司，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香儿笑着道:“习敬司啊，接下来十几日，您将在习敬司学习礼仪宫规。”

苏宁声点点头，心里头有种不祥的预感，习敬司素来是选秀的秀女居住习礼之地，而她是未来的世子妃，与那些秀女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皇后竟然安排她跟秀女们在一处习礼，分明是欺负她。这宫里头莫不是皇后的地盘，她想怎么对付自己都可以，不知道她又会出什么阴险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