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得善终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沈念秋看向秦柏，满脸的疑惑和不解：这个自己从小听到大，无比入迷无比喜爱的故事，有什么不对吗？

似乎是看出了沈念秋的疑惑，秦柏说道：“你知道那些泡沫怎么样了吗？它们没有消失，而是落入了海中，怨恨和不甘在海中蔓延，人鱼的族群中，如同小美人鱼一般的人鱼受到感染，产生了变异。”

“变异？”沈念秋瞪大了双眸，“这是...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变异？”

“然而那样可怕的事情就是那样真实地在人鱼族中发生。”秦柏垂下眼睑，挡住眼中的情绪，一向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哀伤，像是哀悼着那些不幸的同伴，“他们挣扎着，忍受着小美人鱼被剪刀剪开鱼尾的痛苦...”

“好残忍...”沈念秋捂住自己的嘴巴，轻声哭泣。

“然而痛苦不仅仅是痛苦，痛苦之后，所有受到感染的人，鱼尾开裂，成为了人鱼中的异类。”无数的哀嚎，少女的挣扎，鱼尾裂开的痛苦，一幕幕，在秦柏面前走马灯一般浮现。

他的语气低沉而伤痛：“她们被视为异类关了起来，如同女巫一般，被囚禁在海底的石洞中。人鱼的寿命永无止境，这样的刑罚，无异于最残酷的压迫。”

“所以，后来，她们开始反抗压迫？”沈念秋说道，“然后，人鱼族内战，导致几乎灭亡的命运？”

叔楠沉默，片刻，说道：“差不多吧。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我并不是为了让你了解叔楠。”

“恩？”沈念秋更加疑惑，不是为了让自己了解人鱼族的历史，还有叔楠，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诅咒。”秦柏的面容依旧温和，语气却如千年寒冰一般森寒，“和人类相爱，会受到诅咒，小则祸及己身，大则祸及整个鱼人族！你和傅时衡在一起，也许会祸及人鱼族仅存的族人...而傅时衡本身，也会不得善终。”

“什、什么？”沈念秋后退两步，说道，“怎么可能？你不是也和人类相爱了吗？”

“没有付出心的接触，不算是相爱。”秦柏淡淡说道，“我和她，只是表面看到的那样而已，这样也是避免暴露身份的一种手段。过于特立独行的人，总会受到关注，而一旦被关注，就很容易暴露。”

沈念秋现在没有心情纠结在隐藏身份这件事上，她回想着秦柏的话，努力寻找着可以打破他的例子...

“我的母亲也是和人类相恋，我是半人鱼，不也没事吗？”沈念秋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据理力争。

秦柏果然沉默，静静看着沈念秋，半响，嘴唇微动，明朗的声音温和的响起：“那么，你有见到过你的母亲吗？”

“砰！”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断裂...

那么，你见过你的母亲吗？

问题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她从懂事起，就每日下海寻找自己的生母，但是，无论多少次，她总是无功而返...

大海广博无边，她相信，母亲只是藏在了某个角落，自己没有找到而已，只要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会和母亲团聚...

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从一开始，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呢？

心口碎裂般的疼痛...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错了...

如果只是母亲回到了大海，那么，为什么自己连父亲也没有见过？既然是相爱的恋人，在失去了恋人之后，为什么连唯一的女儿，都还要抛弃？

如果能够保全，那是绝对不会抛弃的吧...如果已经知道自己会有事，又怎么会留着自己的女儿在身边，一起遭受痛苦...

“你的父母，就是很好的例子。”完全进入沈念秋思维中的秦柏，不急不缓地说道，“如果你爱傅时衡，坚持和他在一起，不幸的，首先就是傅时衡。”

“不...”沈念秋痛苦地蹲下身去，如同一个孩子般哭泣，“我不要他受到任何伤害...”

“那就离开他，让他和人类一起生活...”秦柏说道，“将你从他的生活中完全抹去，让他像个正常人类一样，结婚、生子、慢慢变老，然后回归大地...”

“除了这样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沈念秋站起身，拉着秦柏的手臂祈求到，“秦柏，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有啊。”秦柏说道，“像我一样。你可以和傅时衡在一起，但是不能对他动情，更不能爱上他。”

沈念秋沉默，内心痛苦而挣扎，半响，摇头说道：“我做不到...不爱他...”

沈念秋挣扎痛苦的样子映入秦柏的瞳孔中，不知为何，秦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似有些不忍，有些无奈道：“反正，你自己考虑吧...如果打算继续留在他身边，我言尽于此，如果打算离开他，我可以提供居所——这座城市中，有我的度假村。”

“谢谢...”沈念秋的声音中，带着悲伤。

秦柏没有答话，朝着大厅走去，经过沈念秋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说道：“傅家的游轮今天下午就会到，你还是趁早打算。”

“好...”话音未落，沈念秋重重地倒了下去。

“喂！”秦柏抱起昏倒的沈念秋，朝着最近的医疗所走去，他不明白为什么沈念秋会忽然晕倒，这种人类才会出现的情形，怎么会出现在生来就强大的鱼人身上...

走了一段距离，发现不对，又赶紧调转方向，站在路中央茫然看了看四周，最后朝着自己的度假村酒店走去...

沈念秋是人鱼，现在这样虚弱的情况下，带她进了医疗所，说不定会泄漏什么...

鱼人体质强悍，沈念秋可能只是一时间思绪混乱，接受不了自己所说的事实，才会突然晕厥...应该，休息休息就好了吧...

秦柏将沈念秋在一张舒适的沙滩椅上放平，发现沈念秋似乎还是很难受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将沈念秋放到了自己的卧室中。

虽然知道人鱼生命力强悍，不会那么容易说倒就倒，但是看着沈念秋苍白的面色，秦柏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担心。

秦柏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里面有什么在跳动...那是自己的心吗...似乎许久都不曾感受过它的跳动了...

这个女孩，让自己的心再次跳动了吗？

危险！危险！秦柏赶紧转身，他不能再留在这里...

当他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手腕处受到一股小小的阻力，他疑惑地回过头去，看见沈念秋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腕...

他一根一根轻轻扳开沈念秋的手指，费了半天劲，才从沈念秋手中逃脱，长舒一口气，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妈妈...妈妈...你不要走...”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似乎隐约带着哭腔。秦柏再次停住了，这次阻碍他离开的，不是握住他手腕的手，而是那令人心碎的梦呓，让他移不开脚步。

这样生生捏碎别人的希望...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快离开！快离开！危险！危险！脑中响起危险的警报，催促着秦柏离开这里，不要再去在意面前这个女孩。

她不会有事，不用担心什么，要赶紧离开...

心中的警报声越来越大，秦柏的身影，却朝着沈念秋走去。

他轻轻接住了沈念秋在空气中挣扎司徒挽留什么的手，温和说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不要离开我...”

“恩，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在秦柏的温声安慰下，沈念秋终于安静了，甜甜睡去，只是抓着他的手，依然紧握，没有丝毫松弛的迹象。

无奈地叹了口气，秦柏只得乖乖坐下，看着沈念秋熟睡的脸，一根一根数着她的睫毛。也许是刚才太累了，没坐一会儿，秦柏便觉得一股倦意袭来，接着眼睛开始迷糊...

碧蓝色的水面，雪白的海鸥成群飞过，在天穹下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海天一色的地方，水雾氤氲，如梦似幻。

突然，平静的海面泛起优雅的波纹，海面顺着一道有力的力道，四散开一道道优雅的弧线，在水中浮现，然后瞬间消散...

一艘巨大的游轮，傲然出现在天穹之下，蓝色的旗帜以及独特的标志，昭示着傅家的身份...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寂静的房间中，突然有两根睫毛动了动。沈念秋缓缓睁开眼，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不禁有些茫然。

她转动脑袋，想要打探一下四周的情况，赫然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傅时衡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看向她的方向。

“傅时衡...”沈念秋虚弱的语气中，带着欣喜；转瞬，她从傅时衡的神色中，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低头一看，秦柏正趴在她的床边，睡得香甜；而她的手，紧紧握着秦柏的手腕！

“我似乎来得很不是时候。”傅时衡转过身，语气冷漠而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