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含怨重生

“小姐，王爷回来了。”

流朱看到花芷颜苍白的一张脸在听到王爷二字之后突然恢复起来的神色，心中还是不忍叹息。

“小姐，王爷去了月夫人的房里。”

如流朱所料，那抹如同死灰复燃一样亮起的眼神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又倏地消沉了下去，花芷颜厚厚的眼皮心不甘情不愿地阖在了一起。

“小姐，奴婢去帮小姐把王爷叫过来。小姐为王爷已经付出够多了，云飞娘娘病重，是小姐没日没夜地在身边照顾，才会落下这一身伤寒，一直都卧病不起。而那个月夫人，却成日里听戏唱曲打扮得妖娆又妩媚，成天和戏子混在一起，王爷怎么能放下重病在床的小姐不管不顾一回来就去见那个月夫人呢。”

流朱不服，如何能服。她和花芷颜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是花芷颜在花家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陪嫁丫鬟。从小到大，流朱就一直这么看着自家小姐仰慕着那个冷若冰霜的三皇子，原以为小姐终于熬到了尽头能够嫁给心爱之人，谁知嫁进来大半年，那祁慕枫却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花芷颜一眼。

“流朱，回来！”

花芷颜的声音十分沙哑，完全不似之前一般清脆动听，就连大夫都说她这副如黄莺轻啼的好嗓子算是彻底地毁了。而这一切，流朱和花芷颜都心知肚明，不过都是那个月夫人动的手脚，可花芷颜却偏偏选择了忍气吞声。

“小姐，你好好躺着，就算死，流朱也要去把王爷叫过来，还小姐一个公道。”流朱气愤难安。如果一直这么憋下去，她一定会郁结而把自己活活憋死。

“不用去了，本王来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门外由远及近地传来进来，锦衣华服，一头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显得有些凌乱，身上的将服还没有换掉。许是刚刚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上便服就赶来了这里。周身像是笼罩了一层寒光，比花芷颜以往任何一次看见他都要觉得更加的害怕。

“王爷！”

流朱一抬头便被祁慕枫的惊世容颜给吓到，下一秒，立马惊觉不妙，祁慕枫手中的长剑已经直指了花芷颜的喉咙，一剑见血。再深入一点，只怕花芷颜就会命丧黄泉。

“王爷，你干什么？”流朱本来以为祁慕枫过来是良心发现，但是在看到他猩红的眼眸之后立刻反应过来，随即飞到花芷颜的身前挡着，企图挣扎着把祁慕枫的剑从小姐的脖颈处取下来，但是却被祁慕枫一脚就踢去了好远。流朱小腹感到一阵巨大的疼痛，每走一步额头都会涔出汗来，可见祁慕枫这一脚踢的多么用力。

“花芷颜，你本是花家派来的线人，本王念在你和玉若一同长大的情分上，一直没有对你动手。今日你既然敢对母妃下毒手，也就别怪本王无情了。如你这样一般蛇蝎心肠的女人，这王府再也容不下你。”

花芷颜看着祁慕枫冷冰冰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厌恶之情，收敛了往日里对他的畏惧，第一次对着他平静地笑了起来。一个女子一旦对自己心爱的男子心灰意冷到了一定的程度，就真的连死都不怕了。

花芷颜心中苦笑，既然他一直将自己当成是花丞相送来的线人，又为何到现在才要对她动手，难道当真就只是因为她和他的妹妹祁玉若一起长大的那点情分么。这半年来，花芷颜几乎是恪尽职守，日日为他熬汤送饭，却总是被拒在书房的外面，也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王爷，王爷不是这样的，小姐一直都在照顾云妃娘娘，王爷不要听月夫人挑拨离间。小姐，小姐，你快点解释啊。”

流朱半蹲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过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花芷颜心疼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终究还是闭口不言。这一切分明就是月玉浓故意陷害自己，可是祁慕枫信了，祁慕枫一个如此有主见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比谁都冷漠绝情的人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月夫人的话，无非是到了该除掉自己的时候了，解释又有什么意义。

“王爷，云妃娘娘已经毒发快不行了，王爷快去看看。”

月夫人突然闯了进来哭哭啼啼地嚷道，祁慕枫立马丢下手中的剑飞奔而去，花芷颜望着他泠然离去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榻上。

月玉浓优雅地将方才挤出的眼泪擦干，露出一张十分粉嫩的脸蛋，还留有淡淡的红晕，眼里掩饰不住地得意。

“花芷颜，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花府才会派你来监视三皇子。不过看来倒是我高看你了，你也只配献献殷勤，一个棋子竟然对要监视的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就算我今日不杀你，只怕花家以后也容不下你。既然如此，不然就由我直接了当地给了一个痛快。”

花芷颜双眼紧闭，她的命运已经到了无路可逃的地步。临死，她都没能开口说出自己从来都不是花正庭的棋子，也从来没有对他生出半分不利的念头来。她都已经退让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祁慕枫就是不肯相信她一次。

月玉浓的手死死地捏住花芷颜的下颚，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毒酒强行灌入了花芷颜的嘴里，花芷颜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在灼烧，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巨大的痛苦笼罩着。斜眼的时候，她还看见流朱被两个人死死地压在那里绝望地哭泣着。

意识恍惚之际，花芷颜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她看见那个举世无双的白衣少年神情淡漠，冰冷的眸子散发出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冷傲气质。祁慕枫从小就很好看呀，比她自己，也比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她仰慕了他这么多年，终究是累了。如果能够再重来一次，她再也，再也不要靠近他了。无数次失望的堆积，还有这最后一次他无情的凝视，终是将她所有想要靠近的勇气全都彻底地击垮了。

“小姐，小姐，醒醒！”

花芷颜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但她还是沉迷在自己的梦里，她梦见死后的自己被祁慕枫草草办了丧事，仿佛也不过是收拾了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死后的魂魄游离在祁慕枫的身旁，她看见祁慕枫亲手将月玉浓也绝情地杀于剑下，花芷颜知道他并不是在为自己报仇，不过是以她的名义除了乔家安排在他身边的另外一个棋子而已。可是，她也看到了他眼角隐忍的泪，云妃娘娘重病无力回天病逝，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自己的母妃真的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花芷颜在梦里无数次哭泣，仿佛把这一生所有的眼泪都已经哭干哭尽了，撕心裂肺的感觉直到现在还让她隐隐有些作痛。

“小姐，你快点醒醒！”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花芷颜头部一阵剧痛传来，痛得她猛地睁开眼睛。

流朱正蹲在她的面前，一张圆圆嫩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滴。花芷颜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被月玉浓毒死的那一瞬间仿佛也看到了流朱蹲在那里绝望的哭泣，和现在的场景有些惊人的相似。

花芷颜疑惑地扫了一下四周之后，又看到流朱和自己两个都还只是八岁女童模样。突然想起那一年自己被花明曦和府中的几个堂兄推入池中，是祁慕枫将她救了出来。

这原本对于花芷颜来说是不可思议的一切，却在花芷颜心中燃起了一股小小的庆幸。没有那种窒息的感觉，不再对祁慕枫有着卑微的爱恋，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许多。可是在想到祁慕枫之后，花芷颜的脸色立马大变。

“三皇子是不是来了这里？”花芷颜用逼视的眼光瞪着流朱，吓得流朱都以为小姐是不是被水泡傻了，以前可一直都是温良贤淑的大家闺秀，从来没有露出如此凶狠的眼神过。

“小姐，三皇子把小姐救上来之后就走了，什么都没说，不过三皇子真的很厉害又很好看呀，要是小姐以后能和三皇子在一起，就不怕大夫人他们以后再欺负小姐了。”

花芷颜闻言立马伸手示意，打断了流朱的话。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面，唯一的解释便是上天又给了她一次重活一世的机会，那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她都不要再和祁慕枫有任何的联系。

曾经那个举世无双的少年，曾经她和流朱都视为归属的少年，曾经她死心塌地不顾一切地想要感化的少年，终于在重生的轮回中也化为了须有。只是，花芷颜想不明白，云妃娘娘分明是身中怪病，又怎么会是中毒。只怕，又是那月玉浓动的手脚了，祁慕枫应该是听信了月玉浓的话以为是她伤害了他的母妃才会如此勃然大怒。又或者，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故意伪装来除掉她和花月浓这两颗棋子。

但都不重要了，花芷颜对祁慕枫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情，重活一次，她得好好珍惜。但是云妃娘娘素来对人和善，对她更加。想到云妃娘娘本来就怪病缠身不久于人世还要惨遭月玉浓的毒手，花芷颜心里便闪过一丝痛苦。

花芷颜回了回神，丞相府里偌大的两条白玉石子铺成的蜿蜒小径，此刻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那花明曦肯定早就已经将人全都给支走了。想到花明曦前世欺辱了自己这么多年，后来做了许多更加过分的事，花芷颜眼色凌厉，浑然忘记了自己全身湿透一片凉飕飕的感觉。

“小姐，你快点去换身衣裳吧，今日七公主特意拉着三皇子和五皇子一起来找小姐玩，但是被大夫人拦在外面了。小姐赶紧过去，趁大夫人还没送走他们，说不定小姐还能见上七公主一面。”

花芷颜是七公主祁玉若的陪读，今日太傅身子不适，就给她们两人放了一天假，祁玉若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花府来找花芷颜，成天腻歪着她，两人感情也非比寻常。花明曦心生嫉妒，就是在这个时候把花芷颜推到了水里。

能够再见到祁玉若，花芷颜心里是很开心的，毕竟前世祁玉若被容太后使诈骗到塞外和亲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可是，想到祁慕枫也一同前来，花芷颜心里就不由得发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