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离

悲秋离。

团扇拿在手中，自生一股凉意，谢青离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听着耳边的嬷嬷唠唠叨叨地说那新晋的宋常在有多么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情绪激昂，慷慨陈词，抑扬顿挫，说的谢青离这个没有亲临现场都觉得那宋常在的确是过分的很。

“小主，那可是您的份例，就这样被她宋常在拿走了，小主，她这可太过分了，不就是仰仗着昨儿皇上宿在她那儿吗？若是从前，她哪里来的这种胆量，小主，您可得惩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啊，不然她蹬鼻子上脸，早晚有一天得把咱们这凝露宫踩在脚底下。”

谢青离故意忽视了一边大宫女和宁的神色，拿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请教郭嬷嬷，“那以嬷嬷之见，应该如何对付宋常在呢。”

和宁明显不赞成和失望的神色落在谢青离的眼中，自然也没有逃出正站在她对面的郭嬷嬷的眼中，郭嬷嬷不屑一顾地看了一眼和宁，而后俯身低声对谢青离耳语了几句。谢青离手中的团扇被掩在了嘴边，似是十分震惊的模样。

“嬷嬷当真认为这样可行？”

郭嬷嬷犹自发狠道：“这后宫当中，没有了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和宁没有听到郭嬷嬷说了什么，但是从自家主子的反应和郭嬷嬷的样子中大概地猜到了，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说出来什么。

谢青离轻轻地又扇了几下扇子，轻声道：“若是被发现了——”

“怕什么，小主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妹子，难道皇后娘娘会放着您被处置不管吗？到时候还不是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儿。”

谢青离的神色有几分冷意了。郭嬷嬷心里打鼓，又忙忙解释几句，“那宋常在不过就是一个玩意儿，皇上看几天就腻了，哪有小主您这般恩宠常青啊。就算是皇上真的生气了，也就气上那么两天，到时候小主哄一哄，皇上也就不在意了。”

谢青离嘴角泛起了冷笑，就气上那么两天，说的还真是……轻巧呢。

随手将扇子放在书案上，微微活动了一下有点酸麻的小腿，看向和宁，“本宫要沐浴更衣，你去准备吧。”

和宁和郭嬷嬷都愣住了，不知道谢青离怎么忽然间就放下了宋常在。

懒懒地躺在浴汤中，身体中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舒服。谢青离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和宁的手轻轻地在谢青离身上滑动，不过很明显，和宁还没有从方才的转换中明白过来。

谢青离忽然伸手抓住了和宁的小臂，和宁猛然回身，谢青离睁开了眼睛，看向和宁微微一笑。

这段时日，郭嬷嬷渐渐地受尽宠信，谢青离已经很久没有正眼看过和宁了。和宁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其实有好多话要告诉她的。

谢青离与皇后谢子蕴同出自陇西谢氏，谢家乃书香门第，大夏王朝还不存在的时候，谢家就已经名扬四方，后来谢家先祖从龙有功，谢家开始走入政坛，一门三丞相，四女曾后妃，皇后谢子蕴出自嫡出一脉，在皇帝为皇子之时便嫁入皇子府为正妃，皇帝登基，谢子蕴同日被册封为皇后。历来宗室之中对皇帝皇后伉俪情深一事津津乐道，可惜成亲数十年尚无一子，谢家为了固宠，接了谢青离入宫，直接册封为从三品婕妤。谢皇后更是对这个族妹照顾有加。

和宁作为唯一的一个陪嫁，却从这看似一团繁荣之中看出了危机。

谢家这般荣耀，嫡女千人求娶，自然不会被送入宫中固宠之用，就连近支的庶女，都耻为妾室，更不会与姊同事一夫，谢青离不过就是一个旁支的女子，父亲软懦无用，母亲柔弱可欺，这般的女子送入宫中，就算是再有恩宠，也不过就是谢皇后用来生子的工具，如今是无子之时，谢家尚疼着宠着，等瓜熟蒂落之日，恐怕连身价性命都保护不住了。

再说那郭嬷嬷，就是一个谢皇后派过来的探子，偏生谢青离还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就说今日之事，若是谢青离当真沉不住气，送了什么东西给宋常在，也许一时谢皇后可以帮忙遮掩，但是等到将来谢家遗弃谢青离的时候，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总会被翻出来当做最后的罪证的。

千万般的话都涌到了和宁的嘴边，只是想想前两日自己偶尔提起却被谢青离责骂的时候，和宁还是默默地咽了下去。

谢青离看和宁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早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事情，只是有些话，到底还是不能直接说，松开了抓住和宁的手，而后轻轻拍了拍，向她笑了笑。

无端地，和宁觉得一阵安心。

晚间的传膳时，郭嬷嬷又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有关于宋常在如何恃宠而骄的话，谢青离不轻不重地将筷子放在桌子上，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郭嬷嬷。

“嬷嬷既然这般义愤填膺，便早该拿出自己尚宫的架势，镇她一镇，何苦来本宫这里诉苦，莫不是嬷嬷觉得姐姐的皇后还没有本宫这个婕妤有气势？”

郭嬷嬷噎了一下，不敢再说下去。

谢青离重新拾起银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吃自己的饭。

谢青离的反应自然是半点不差地落入到了皇后的耳中，彼时谢皇后正手捧一碗银耳莲子粥，姿态优雅地抿入嘴中，听了郭嬷嬷如此回复，谢皇后笑了笑，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不过是一次长了脑子罢了，来日方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