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此残忍

一旁的冬香察觉异样，急唤道：“小姐、小姐？你的脸怎么白了？”

“我……肚子难受……”

我疼的几乎开不了口，冬香急的直在原地打转。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去唤太医呀！”

她突然冲屋里丫头们大喊一声，那些丫头们急应一声正要出门——

一直沉默不语的傅梓墨开了口。

“回来。”

他说的不紧不慢，我疼得要昏过去了，眼前一片摇晃，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有什么暖暖的东西从下腹流出，我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傅梓墨为什么会这么无动于衷。

“如雪，告诉为夫，哪里疼？”

傅梓墨揽着我，将我缓缓搂入他怀里，呼出的热气打在我耳畔，嗓音温柔如常。

“肚子……我的肚子，怕是孩子……”

“啊！血！小姐，你在流血……”

冬香骤然惊叫一声，不顾一切的往太医院冲去，傅梓墨身边的云儿却突然挡在门口。

“没有王爷吩咐，谁都不能出门！”

那声音冰冷到无情。

这时冬香才察觉不对，怔怔的看着傅梓墨，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的朝他磕头：“王爷，您就让我出去吧。小姐她、她再不看太医，恐怕就撑不住了啊……”

冬香哭的声音嘶哑，满脸泪痕。

但傅梓墨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勾着唇角，浅笑的望着我。

“王爷……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拼尽全身力气摇晃着他手臂，求他救救我。我好害怕，这么下去，孩子会保不住……

孩子，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若是没了，教我怎么活下去？

“如雪，现在就是把太医院所有的人叫来也是没用的……我不想要的孩子，你以为他能顺利生下来吗……”

轰隆一声，外面电闪雷鸣。陡然漆黑的天色，暴雨磅礴而下。

空气，瞬间冷冻成冰。

我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那温润如玉的俊美面容在我眼里像恶鬼般狰狞可怖……

由不得我多想，腹部剧痛逼得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一阵天昏地暗的刺痛，好容易勉强睁开眼，惊恐的看向身下，大片鲜红刺眼的血渍扎入眼中！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我呆呆的看向傅梓墨，整个人都处于麻木不堪的状态。

张张嘴，出口的声音却虚弱到可怕：“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会狠心到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谋杀？

只因为那是我的孩子吗？！

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最后我眼前一黑，居然昏了过去。

……

再睁开眼，傅梓墨已不在房内。

呆怔片刻，我伸手抚上平坦的肚子，猛然惊坐而起！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我的孩子，我和傅梓墨的孩子，好像……被他亲手谋杀了！

“孩子……我的孩子……!”

我疯了一般跳下床就往外冲，可刚下床，难以忍住的疼痛瞬间袭来，让我砰的摔倒于地！

撕心裂肺的疼痛，倾袭而至。像是尖刀刺入肉中，生生绞着血肉，连呼吸都痛到难以忍受。

我抠着地面试图爬起，可浑身无力，身上不断加剧的疼痛一寸寸腐蚀着我的神经。

心底却清醒到可怕。

一切杂念完全消失，我心里、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回孩子。

只要能把孩子找回来，这点折磨又算什么？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找到他，我都愿意！

刺鼻的血腥味儿再度传来，我麻木的朝地上看去，血，不知何时已蔓延开来，染红一大片。那红到刺眼的颜色，却丝毫刺激不到我。

收回目光，我手脚并用、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外挪去。

孩子，不见了。那是在我肚里呆了8个月的孩子……

不，他肯定是被傅梓墨给藏起来了！

一定是这样的！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

冬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瞧见我顿时眸光一震，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小姐，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吧，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万一出了事该怎么办啊！”

我不去看她，双眸直直的望着门外：“冬香，你说实话，我的孩子……傅梓墨把我的孩子藏到哪里了？”

“小姐……孩子……已经没了啊……”

我呼吸一阵急促，揪着胸口，语无伦次道：“我不信！孩子都在我肚里八个月了，马上就能生出来了……他一定还活着……”

双眼彻底被泪水所模糊，孩子的失去，像是一把刀插在我心脏中来回搅动着，不久便鲜血淋漓。

话毕，我这才抬眸看清冬香的脸，瞬间怔住。

喉咙突然像是被什么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王府内，冬香是我最亲近的人。

表面上我们虽为主仆，但我早已将她视作亲妹妹，小心呵护，这王府里也无人敢刁难她。

她虽不是什么美人儿，但也天真可爱。

但现在，那张白皙可爱的小脸上，青紫交错，额头破了一块，几乎是面目全非！

我颤抖着摸着她伤痕累累的脸，每抚一下，心头便是一颤。

我的好冬香，向来天真善良，与人为善。究竟是谁这么狠心，居然把她打成了这副模样……

“冬香，告诉我，是谁打的你！”

冬香拼命摇头，她年纪小，心事素来藏不住。

这次不知怎的，打死也不说。

可是，她不说我难道就猜不出来吗？

整个王府，除非有傅梓墨命令，否则谁敢动她一根手指！

这一瞬，我心寒如死。成亲后傅梓墨对我的温柔体贴，一幕幕在眼前晃过。

他当初有多温柔，我现在的心里就有多痛苦不解。

身体的难受只是表皮，心里的痛苦，才是最难以忍受的。那种心脏被人一刀一刀剜下来的感觉，仿佛轻轻呼吸一下，就扯痛到全身神经。

看着冬香那张残破的脸，我一口血涌上胸口，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朝地上栽去。

冬香似乎是吓坏了，手足无措的看着我：“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啊！”

她扑在我身上哭喊了好一阵，见我毫无反应，起身就要去叫人。

还没出门，就被人挡住。

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

全身的神经像是被针扎一般，剧痛难忍。但身体越痛，心底的某些念头就愈发清晰。

我不明白傅梓墨为什么会如此残忍，但我现在唯一清楚的是，我自以为的情根深种，根本就可笑至极。饶是再心如铁石的人，也不会残酷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八个月了，眼见就要临盆，他怎么就能狠下那份心？

门外被围的水泄不通，冬香一次又一次被拦了回来。

她瞧着我，眸中落下泪来。

下一刻，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朝门口的人磕着头：“求求你们，让我去为小姐叫太医吧！小姐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啊……”

她哭的凄厉可怜，听得我整个心脏都揪了起来。

她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之前在丞相府，我们朝夕共处那么多年，早已是感情深厚。

现在我沦落至此，她肯定难受死了……

“冬香你就别这样了。王妃这样，我看了也可怜啊。但你也知道、王爷的命令，我们做下人的怎敢违抗……”门口一个有些年纪的守卫为难道。

冬香怔住，是呀，就算她今天磕头磕死在这里，恐怕也没有丝毫作用。

最终还是没有人放她走。

许是不想我看了难受，冬香拭干脸上的泪，这才吃力的把我扶到床上。

我呆呆的看着她用刚才门卫偷塞来的药膏为我涂抹，全身麻木不已。

堕胎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加之我本就体质弱，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也许，傅梓墨的原本想要害死的人就是我？

只是见我现在这副样子也就懒得再出手，等着我自己慢慢耗尽性命？

无论他是出于何目的，我都要让他给出我一个原因！

想到冬香之前的欲言又止，我突然抬眸看着她：“冬香……你之前想告诉我的传言，究竟是什么？”

短短一句话，几乎耗尽了我全身气力。

冬香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着我的惨淡眼眸，突然多了丝怜悯……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般开口：“小姐，王爷他当初、好像并不愿和您成亲……”

“他之所以娶您，好像是被老爷逼的……”

这话犹如一道惊天霹雳劈在我心头。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丝毫不敢相信。

“不会的……如果他真的不愿娶我，那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他为什么对我那么温柔体贴？

说了一半我就怔住了。

是啊，从他亲手杀死我们孩子那刻，我就知道，他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一种欺骗。

但他为什么要费心这么骗我？！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思忖片刻，我才问出口，嗓音中竟透了丝说不出的沙哑。

冬香扯着我，哽咽道：“小姐……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好吗？孩子，出去了还可以再有的……”

“离开？”

我震惊的愕然抬眸看着她：“为什么？冬香，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冬香看着我，表情痛苦的让人心疼，她毕竟小，不懂隐藏。我三两下一问立即说出了实情。

“小姐，听人说……王爷喜欢的是安秀莲。当初若不是安秀莲在老爷手上，他也不会答应那门亲事。可现在，安秀莲出事了……”

冬香边哭边说，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姐。”她突然握紧我的手：“我们还是快逃吧，如今王爷得势了，他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不知道傅梓墨在我晕迷时究竟对冬香施了什么酷刑，她说这话时眸内尽是惊恐。

我呆呆的看着双肩不断颤抖的冬香，之前和傅梓墨种种甜蜜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当初他的种种虚情假意，以及我的感动，现在就像是狠狠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将我彻底打醒。

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亲手杀死无辜的孩子啊！

那也是他的孩子……

无限的恨意在心底滋生，像野草越烧越旺。

之前的所有爱意统统化作彻骨的仇恨，染红了我的双眸。

许久之后——

“冬香，我不能走。”我紧紧反握住冬香的手，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想了这么久我终于想清楚了，烦躁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我本不是什么刚强的女子，可经历过这种蚀骨剜心的疼痛后，早已不是原来的自己。

丧子之痛，痛彻心扉。

我要留下来，为我死去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冬香听见我的话，似乎想要劝我，触到我目光那刻，立即怔住了……

她突然抱住我，神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片刻，抬眸坚定的看着我：“小姐，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您，永远陪在您身边……”

她脸上红肿未消，一张可爱的脸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但眸内盛放的熠熠光芒，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