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旧人

“卿暮末”顿了顿，又轻叹一句，“暮千雪，别来无恙……”

只见暮千雪抬头，眸子里满是震惊，然后欣喜，爱慕最终平静。

这样的神色卿暮末不自觉，可是那追忆却看的一清二楚。渐渐心头一丝不自觉的醋意蔓延开来，就刚刚的印象瞬间烟消云散。

暮千雪起身让座，然后急忙的唤人：“快快沏茶，要，要上好的金骏眉。切记勿浓。”

暮千雪回首，便看见追忆与卿暮末各执一棋开始厮杀。

追忆落棋一瞬，竟让暮千雪有些心惊。

她经历过无数风雨，见识过无数大富大贵之人，却没有一人有这样强大的气场。

看向卿暮末，竟有一丝懒惰，她可从未见过。

落子一瞬，竟然有几分笑意。

这场棋下了太久，茶水凉了一壶又一壶，香染了一柱又一柱。终于满盘皆子。

“你输了。”追忆说罢，想拿起一旁的茶盏润润喉，却发现暮千雪压根就没给自己准备，也未漏怒色，微微俯身，拿起卿暮末手边的茶盏，猛饮一口。

暮千雪看见这一幕，不禁肉疼，茶不是这样喝的，更何况这是金骏眉。

“正常，我刚学三个月。”

追忆听闻不禁诧异，她虽曾经失忆，但是这棋艺好像本就很好，并没有因为失忆而缺失什么，没想到居然与一个三个月的新手厮杀的不分上下。追忆急忙的喝口水压压惊。

暮千雪看到这一幕，敛下眉目，眼中满是醋意。

随后又给卿暮末倒了一杯茶水。

“不知卿公子此次有何贵干？”

暮千雪终于切入正题，追忆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二人。

卿暮末看着，勾唇，一副胜券在握般的语气道：“只是希望暂时有个容身之地，望千雪能够收留我们。”

追忆看向卿暮末，她怎么不知道他说话如此有礼貌？

追忆不禁内心抓狂，郁闷的喝了口茶，却发现茶盏早已见底。

放下茶盏一瞬间，便看见卿暮末提起水壶替她斟满，追忆哑然，刚刚还在和暮千雪认真交谈的卿暮末，居然注意到了她。

暮千雪双手叠加于膝头，嘴角上扬。

若非追忆知道她为艺馆老板娘一个风尘女子，定要将她看作未出绣楼的大家闺秀。

“既然公子有求，千雪必定尽心尽力。”

追忆听后，不由得嗤笑一声。

引来二人目光。

“我们怎么能相信你？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叛变？毕竟恩将仇报的人可不占少数。”

暮千雪提帕掩嘴一笑，“恐怕不是‘我们’而是姑娘您吧。”

暮千雪一语道破天机，看了看追忆面不改色的模样，不禁握紧了手帕，可是这话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千雪本是大户人家的嫡出大女，却在我出嫁时，全家惨遭灭门，未过家门便已然成了寡妇。还……还将我……”

说到这里追忆看到了暮千雪眼眶泛红，噙满了泪水，暮千雪拿起帕子拭了拭，然后又缓缓道出：“就在千雪想要了此残生时，是公子将我从黑白无常的手中夺了回来。还替千雪报了家丑，你说这样的恩，千雪怎么会忘记？”

说道深情处，暮千雪双目灼灼的望向卿暮末，而卿暮末如同没看见一般，斟茶饮水依旧文质彬彬。

暮千雪收回了目光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那样的他怎能是我能配得上的？

追忆看了看卿暮末，看了看暮千雪。说实话这样的恩情是无以为报的，连追忆她自己也这样认为，更何况从小受过教育的大家闺秀暮千雪呢？！

追忆不再言语，可是眸子里却然生信任。这使一旁的卿暮末不禁赞许，阿忆可真是聪明呢，心思缜密不说，还能慧眼识珠，这样的女子天下屈指可数。

卿暮末起身，理了理并不凌乱的长袍，然后冲着暮千雪淡淡一句：“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了。”

暮千雪不应，这份谢她理当收下，她了解面前这个不温不火的男人，若非其真的走投无路，是万万不会有求于人的。

再者说若她不接受，客气着说着哪里哪里，想必他也会厌恶自己的。他一向不喜阿谀奉承，以及婆婆妈妈的女子。

暮千雪亲自带领二人前往厢房，途径后花园，便是二人来时所经过的地方。

“这后花园内有座假山，假山之后是厢房。这儿的厢房及其隐蔽即使官兵翻天覆地寻找，也不会有所怀疑。”

说着暮千雪来到了假山旁，轻轻叩击假山三下，忽然听到齿轮转动的声音，假山后的桃林全然变了个模样，桃树纷纷开路，竟然衍生出一条青苔小路，三人前往，就在追忆踏出小路的最后一步时，身后小路如同人间蒸发，不复存在。

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屋舍俨然，竟有流水潺潺，桃树成群，若非追忆自知有要事在身，真想从此安居在此。

事事非人愿。

“这儿厢房不常有人居住，还望公子和这位小姐莫要嫌弃这里简陋。”

追忆摇了摇头，然后上前推开房门，说是简陋实则不然，清新淡雅着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卿暮末也不言语，转身走向另一扇门。

追忆道谢之后，随手将房门紧闭。然后躺在了床上，这几日的奔波使朝容甚是乏累。

昏昏欲睡时，却听见有人敲击房门不等回应，那人便破门而入。

追忆随之望去，果然是卿暮末。

然后她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桌旁，自顾自的到了一杯茶水，抬眸看着卿暮末，略带一丝劳累后的慵懒道：“你来做什么？”

“怎么？累了？”

卿暮末拿起另一只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咂咂嘴：“刚才与我博弈时还那么神采奕奕，如今怎么就这般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卿暮末眼中含笑，看着追忆。追忆一口将茶水饮尽，然后狠狠的把茶杯扔了过去。也不回答他的话。转身朝床边走去。

卿暮末一把接住茶杯，然后轻轻的放在桌子上，看着往床上走去的追忆，不禁笑了出来。

“哪有人把客人往床上领的？你这是邀我同床共枕喽？”

回答他的只有那绣了鸳鸯戏水的枕头。卿暮末仍是接住，他相信他在说下去，回答他的就是被子了。

放了枕头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去，轻轻带上房门。

追忆看着门口的方向阖上了双眼，渐渐进入梦乡。当朝容醒来时早已黄昏。肚子放出了咕咕的声音，追忆忽然闻到了一股饭香，寻着饭香找去，才发现是隔壁传出来的，揉了揉肚子，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屋内拿起了包裹里的金疮药以及纱布，然后前往隔壁。

她驻足在门口却忽然听到了房内有声音，不禁心生诧异，停留了一会，才明白屋内是卿暮末和暮千雪的声音。突然心头涌上一股滋味那种滋味酸酸的很是不让人不舒服。

“公子救下了我，还替我报了仇，恩情是我永生难报的。”

“大恩不言谢，此次你也帮我一个大忙，你我二人就此扯平。”

追忆不禁握紧了拳头却一不小心打翻了金疮药，急忙拾起还好药瓶过小不至于弄出多大的声响来。

追忆匆匆忙忙的回到了屋子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无眠，屋里静静的，隔壁的声音就这样传出来，好像那个人一直没走，他们二人的谈话一直没停过。但是却听不太清楚，只是偶尔听得，这个恩那个怨，这个仇，那个情。

暮千雪对卿暮末的感情，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更何况对感情十分敏感的追忆呢？

第二日清晨，刚便便早早起来了，在庭院内散步几许，却忽然听见隔壁发出声音，卿暮末慵懒的出来。追忆垂头，如此慵懒仿佛昨夜多累一般，想到这里再一次握紧了拳头。嗤之以鼻。

卿暮末一大清早便被累这样一个罪名着实冤枉，一样有严重的洁癖这床是否干净，他不得知。整夜辗转反侧并未睡好。

一连几天几夜，追忆发现卿暮末都是这样的神情，暮千雪也日日来访。不由暗自赌气。

在艺馆追忆认识了一个名为流朱的女子，笛子吹得甚好，两人性格也比较相似，于是一来二去便成了要好的朋友。

这天流朱身子不舒服，没法为客人们吹奏笛子，于是追忆自告奋勇想去试一试。

没失忆以前追忆的笛子是皇甫玉教会的，可是现在这些她都不记得了。

“流朱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便由我为大家来吹奏”说罢，将笛子放在唇边，轻轻浅浅的妙音款款而起。

眼睛往观众席上一瞧，便看见卿暮末也坐在那，于是便更加认真起来。笛音如淙淙流水，合着日里淡淡的日光，缓缓流泻于半空之中。那一刹，似有清风徐来，闻者不由心下波澜顿生，化作无限怅惘，让人触之生情。

一曲完毕，四座叫好，更有人称赞技术渐长，追忆勾了勾嘴角，再朝角落望去，那里早没有了卿暮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