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陇首山

洪潇无奈，只得分了大半的人马给赛婀，可赛婀仍旧拒绝。

洪潇知道，她应该是不想有人知道她具体的住处，于是便不再勉强。

临分别之前，雅丹天女只嘱咐了小达摩一句话，那就是处理完昏目老人的后事以后，一定要尽快去找龙依莎，别让一心一意为你的女人灼心。

说完，她便不再回头地走向远处清澈入镜的月牙泉。

一人一水，宛若浑然天成。

月牙泉之所以这么美，绝对要感谢周围的滚滚黄沙。

更要感谢这个女人。

洪潇真希望这一幕可以永远定格在眼前。

他甚至恨不得那行商能再立即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将之前的不睦与干戈，化解成另一幅美人图。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赛婀，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后半生，到底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此时除了快马加鞭，便没有别的了。

不过洪潇如今虽然心情复杂，却不失劲头儿。

刚到了陇首山大地湾村落，便有几户农家认出了幼璇。

洪潇起初还有些警惕，后来一见这些村民宛如一家人，便将白事的操办托付给了他们。同时也将金福来替自己雇的镖师和捕快遣散。

身上的钱，基本也都花光了。

任何时代，对于性情的强者来说，都一样——钱来得快，去的也快。

“我以前行赏金，可曾攒下积蓄吗？”

洪潇问断牙。

断牙眨了眨眼。

“你分成了三笔，第一笔给了我，让我雇佣杀将随你一同去苗疆；第二笔给了龙依莎，他们罗氏鬼国黑苗是苗疆最穷的寨部；剩下的钱，你好像托人在天竺购进了大量的月长石……”

“那是什么东西？”

断牙摇摇头。

“我买那东西干嘛？”

“你说要为单晴瑶修一座像。”

洪潇一愣。

“后来我修了么？”

“不知道，你自己带着那些月长石去了西域三十六佛国。”

洪潇不禁再次陷入自僝自僽的愁绪中。

村民们都没见过这么精致上等的棺椁，不禁连连赞叹，感激小达摩。有几个樵夫还认出了洪潇——当年气走陈抟先生的那名狂生。

看着棺椁下葬，洪潇突然问幼璇。

“你姓什么？”

幼璇转着清澈的葡萄眼，懵懂地看着洪潇。

“爷爷说我的姓不能对外人说，会引来杀身之祸。”

洪潇一笑。

“好吧……那师父的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

幼璇点点头。

“元澈。”

“你的父母呢？”

“死了。”

“怎么死的？”

“爷爷说，是苗人干的。”

洪潇听了，又是一皱眉。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如果我有那个能力，就为你报仇。”

幼璇摇摇头。

她似乎并不知情，只是昏目老人说什么，她就记什么。

让洪潇倍感诧异的是，村里的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都对昏目老人的家室讳莫如深。

洪潇发现这个村子很封闭，当今天下大乱，这些村民能享受到如此世外桃源的生活实属不易，他恐因自己逗留太久打扰到他们的宁静。

而且他身上还带着本苗疆绝书，要是再引来不速之客那罪责就更大了。于是小达摩在墓前磕了三天的头，便和断牙打点了行囊，星夜动身离开。

等他们俩到了村口，忽见一个老乞婆，正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喃喃自语。

“造孽……造孽，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外面……为什么……？”

月黑风高，声音幽怨得让人汗毛根发瘆。

洪潇走近一瞧，这老乞婆：凹脸堂，鹰钩鼻，脑门突出，下巴往前翘翘着，头上花白的头发已经剩不了几根。一开口说话，便露出几片带着黑牙根儿的小片儿牙，身上的破黑袄子就像只用烂了的麻袋。

宛如一个坟墓里爬出来的冤鬼。

她见洪潇和断牙走近，两只混浊的眼睛立即射出两道寒光。

“兔崽子，把那个灾星运回来干个鸡毛？”

洪潇一皱眉。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老乞婆又把脸儿背过去喃语。

“可怜……可怜那好孙女儿……一村人……一村人跟着吃瓜捞啊……没个好日子啊……骗人儿啊…接着装啊…挨千刀啊……”

洪潇正要继续问，却见这老乞婆猛然一个回头，从岩石上腾身窜起，斜着朝他们二人就扑了过来。

身法之快，如影如魅，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夜猫。

断牙闪身横刀挡在前面，刀刚拔出三寸不到，腕子便被那乞婆两只脏污不堪的老手扣住。

指甲又长又粗，活像两只鹰爪，

断牙的刀乖乖地被回了鞘。

她腾起身的一刻，脚掌也露了出来，除了不带蓄毛之外，简直与野兽没什么区别。

别看是个要饭的打扮，这乞婆却比恶灵孤妪弑僧婆要胖不少。

也许是跟山熊野猪一样，见到什么就吃什么，饿不着。

那乞婆单手向斜上方一扒拉，断牙的刀就像枯枝败草一样被她扫到了空中。

紧接着，便是黄鹰掐兔。

她的气力明显要高于断牙，断牙被她双手锁着，瞬间推出去五六丈远，最后直接仰面摔倒在地。

驷之过隙间，两只大黑爪已经捏在了断牙的脖根上。

洪潇大惊失色，打从自己醒来后，还没有人能上来便将断牙逼到这种境地，即便是重笑和尚，也难有如此的爆发力。

小达摩刚要伸手，却见从村外的方向，忽地飞奔过来一个人，脚下生风，八步赶骣，瞬间到了老乞婆和断牙的近前。

“找出去好几里地了，原来在这儿呢！”

那人弯下腰来，猛地探掌臂扣住了老乞婆的天柱骨。

老乞婆身子一抖，随即双肩后索，脑袋向上猛抬，想直接把他的手挤开。

可这人的手劲儿似乎更大，老乞婆的挣脱不禁无济于事，连掐断牙的两只胳膊也霎时变得绵软无力，整个身子被那人提了起来。

洪潇这才看清，来的是一个老头儿。

这老头儿的衣服也没比老乞婆的干净多少，补丁摞着补丁，不过脸倒是没有那老乞婆那么邋遢，脚底下穿着破草鞋，一副庄稼汉打扮，两对肉包子眼睛，大宽鼻子一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