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莫牍秘闻（六）

月县淋的一场大雨，让芸娘回到客栈就病倒了。

虽然是普通的风寒，但莫霖却再不做停留，一路往京都赶。

起初芸娘并没觉得有什么，但后来在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看到莫霖烧掉信件，信件的内容是什么芸娘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定是莫霖家中人催促，要不然莫霖也不会这么赶着回去。

更多的，芸娘也没有想。

许是因为身上病着，又经过几日的舟车劳顿，芸娘迷迷糊糊的到了京都，迷迷糊糊的住进一家客栈，迷迷糊糊的听到莫霖说她先回去，过几天来接她。

芸娘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见芸娘醒了，赶忙走过来扶起芸娘。

“姑娘身上可好些了？公子着彩儿来照顾姑娘，过些时日公子就会来接您了。”彩儿的声音很好听，柔柔的，却不是很尖细的那种，听在芸娘的耳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欢喜。

芸娘只是勉强的笑笑，此时已经入夜，窗外却还是有些许喧闹。芸娘不由得晃了晃脑袋，外面的声音着实有些吵。

彩儿端来一碗药，仔细的喂给芸娘喝了，期间芸娘想要自己端起来一口干了，但彩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丫头，说是药苦，喝得太猛恐芸娘受不住。

“姑娘是不是觉得这房间有些吵了？其实公子说，姑娘你喜欢热闹，便将您安置在此处，可公子到底还是大意了。姑娘此刻病着，自然喜静些。姑娘不必忧心，我会和公子说一声，让工资给您换一间房。”彩儿在桌上摆上饭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芸娘心中总觉得不对劲，却不晓得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她下了床慢吞吞的走到桌前坐下，看到桌上的菜色多是她的家乡菜。

“公子说姑娘病着，可能一时半会儿吃不惯京都的菜色，特意吩咐家中的厨房给您做了些您的家乡菜。”彩儿一边给芸娘布菜一边解释道。

芸娘从小便没有被谁伺候过，总觉得不习惯，但想想以后嫁进莫家，总会遇到这些情况，莫霖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提前适应，所以自己也不能丢了莫霖的颜面。

这般想着，芸娘勉强在彩儿的伺候下喝下了一碗清粥，吃了几筷子的菜，就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彩儿是个机灵的丫头，见芸娘停了筷子，，便递上了漱口水给芸娘。

吃完饭漱过口，芸娘便叫彩儿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床边，彩儿怕风大吹到了芸娘，特意给芸娘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说是莫霖吩咐她去买的。

从醒来一直到现在，彩儿都在芸娘的身边伺候，芸娘知道，彩儿聪明，一定看出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并未被谁伺候过，但彩儿从始至终对芸娘都是和颜悦色的，芸娘心中觉得，莫霖为她选人也是有心了。

“姑娘是不是想公子了？”彩儿立在芸娘的身边，微笑着柔柔的开口。

芸娘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点头。这些时日她每天都跟莫霖在一处，突然这样看不见莫霖，心中还真的有些想他，同时也特别的不是滋味。

“你为何唤莫霖作公子，按你们的规矩不应该唤作少爷吗？”芸娘下意识的觉得无聊，便找了些话题与彩儿聊。

彩儿微微一笑。“这是公子吩咐这么唤的，公子在家中排行最末，唤作小少爷公子便觉得不好听，于是便让院中的人都唤他公子。”

“这样不会觉得不亲近吗？”芸娘第一次知道莫霖在家中的地位，但也知道自己不好多问。

彩儿又是一笑，却不作声。

芸娘看着窗外喧闹的街道，顿时觉得头疼，索性就躺到了床上。

迷迷糊糊的，芸娘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她感觉到有人躺到了她的身旁，她下意识的动了动，却被身旁的人捞进了怀里。

“莫霖。”芸娘迷糊的唤道。听到头顶嗯了一声，然后温柔的开口。“弄醒你了？”

芸娘心中不由得一暖，伸手将莫霖抱得更紧些。“你不在，我不习惯。”

莫霖美哦与说话 ，芸娘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了，才听到头疼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放心，我在这儿。”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身边空空的，但身边的软榻微微陷进去了一些，芸娘知道，莫霖是真的来过。

彩儿大清早的就来候着，仔细的伺候芸娘梳洗完又吃了药，便在房中候着。

“彩儿，你知道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想出去散散心。”芸娘看着窗外，显然也不是很有兴趣，只是在房中憋着确实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公子说了，姑娘眼下身子不好，还是在房中休息妥当些。”彩儿微笑的回答，芸娘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窗外是依然闹腾的街，芸娘一时兴起，让彩儿去买了些针线来，一针一线的学着绣花。彩儿虽然是个丫鬟，但绣花却是她分内的事，便也时不时的提点芸娘一两句，一天下来，芸娘的日子过得还不算闷。

莫霖一整日都没有来看芸娘，芸娘想着，莫霖就这样将自己领到了京都，自然是要先回家交代的，白日里不来看她，许是因为身边有事忙碌，会不会在准备娶自己过门呢？想到这里芸娘不由得红了脸。

窗外晚霞映红了半边天，芸娘将手中的绢布放下，来到了窗边，抬头看着那一片晚霞，似乎自己正如那红透了半边天的红霞一般，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彩儿，你说，你们公子什么时候会来接我？”芸娘卷了一缕秀发在手中绕着，心中甜甜的，并不觉得莫霖将自己留在这里是委屈，反倒觉得，莫霖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用意，都有他的苦心，她是要嫁给莫霖的人，自然不能一来就进了家门，她知道，莫霖一定会八抬大轿将自己娶进门的。

彩儿默了默，似乎是想了许久，才慢慢的开口。“公子近些时日有事要忙，待忙过这几日，一定会来接姑娘的。”

芸娘并没有过多的去揣测彩儿的话，总觉得既然彩儿都这么说了，那么莫霖就一定不会骗她。

自第一日夜里莫霖来过一次之后，莫霖就再没来看过芸娘。芸娘虽心中有气，却也知道不能发泄出来，芸娘依旧每日学着绣花，十几日下来，芸娘的花已经绣得有模有样，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莫霖却还是没来。

到了第十九日，彼时芸娘正在琢磨着绣一朵合欢花，彩儿却快步来到芸娘的身边，轻声说。“姑娘，公子接您的轿子在外头候着呢。”

芸娘的手一抖，指尖便被戳了一个小窟窿，立刻便冒出了一个小血珠子。本应该高兴的事情，芸娘心中却是像是被什么压住似的，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收拾收拾东西便走吧。”忍着那份难受，芸娘下了楼。本以为只是着了轿子来接，但芸娘下了楼，看到的是在轿子前头立着的莫霖。

看到莫霖的那一刻，芸娘心中便突然间泛酸，眼睛有些微微的发涩，芸娘忍着心酸来到莫霖的面前，见莫霖温柔的笑着，心中的心酸像是积蓄得太多满了出来似的，化作一滴滴温热的泪珠哗哗的流着。

莫霖伸手温柔的给芸娘擦着眼泪，第一次看到芸娘的眼泪，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怎么了？想我了？”

芸娘不说话，只是重重的在莫霖的胸口打了一拳，仿佛将这些时日所有的担心和委屈都锤在了莫霖的胸口。

芸娘下了轿子，看到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莫家两个字，芸娘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紧张。

莫霖过来握了握芸娘的手，“别怕。”莫霖轻声说道。

“待会儿不论他们说什么，你都想好要与我在一起了吗？”莫霖没有迈开脚步，而是牵着芸娘的手紧盯着大门问道。

芸娘有些不明白莫霖话中的意思，难道是莫霖的家人知道她的身份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不能想象的艰难啊。

“你的家人知道我的来历了吗？”芸娘微微咬着下唇。

莫霖微微的点了点头。

芸娘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那时候更介意自己的出身，她曾经以为，出身并不代表着什么，她在青楼长大，是青楼的艺伎，也是锦衣玉食，也比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自由自在些。

芸娘最不喜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知道莫霖的家世之后，芸娘觉得一些规矩而已，也不是很难，自己学着便是，但如今，因为她的出身，自己和莫霖，竟硬生生的拉出了距离。

“你的家人，介意我的出身吗？”这句话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问出来的。

“我跟他们坚持了很久，他们说，可以同意我们在一起。”明明是很值得高兴的话，莫霖却只是静静的语气说出来。

芸娘本觉得欣喜，但看着莫霖的样子却也欣喜不起来。“那还有什么问题吗？”芸娘提着一颗心问道。

“我有一位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