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莫牍秘闻（九）

这几日芸娘总是闷闷不乐的，只因为自己的进门，害死了一条小小的生命。

进门来近一月的日子都很平淡，并没有出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日是秋玉出月的日子，这种日子本就不应当道贺，出于对那个孩子和秋玉深深的愧疚，芸娘觉得她还是应该去看看秋玉。

芸娘特意去厨房炖了一盅鸡汤，然后端着慢慢的向秋玉的房间走去。一路上她都在想着见到秋玉自己该说些什么，但刚走到秋玉的院子门口，便听见院中喧闹，隐隐有大伯娘和二伯娘的声音。

芸娘心中暗道冤家路窄，自己和大伯娘本就有些梁子，这是若是被大伯娘钻到了空子，非弄死自己不可。

芸娘刚想转身溜走，便听到大伯娘尖酸刻薄的语气。“哎哟我说秋玉啊，你看你的婆婆平日里也只是烧香拜佛并不理会你，你看你今日都出月了还不来看看，大伯娘觉得你也是怪可怜的，便来看看你，原本出月的日子是该道贺的，不曾想却是这么个情况，大伯娘带来了些补药，吃了啊祝你早日怀上下一胎。”

芸娘没有听见秋玉的反驳，想来秋玉平时一定是被欺压惯了，便也不做挣扎，芸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端着鸡汤慢慢的走进去。

敢欺负他们三房的人，就算不能弄死她再怎么样也要欺负回去啊。

芸娘像是没看见她们似的，慢慢的走过去，将鸡汤放在了桌上，然后一勺一勺的舀了出来。大伯娘和二伯娘看着芸娘这般无视她们，心中堆了一堆的火，大伯娘给二伯娘使了个眼色，二伯娘刚想出口呵斥芸娘不知礼，芸娘却又恰到好处的回身，堆了满脸的笑。

“哟，原来是大伯娘和二伯娘啊，好久不见啊，我还当是谁呢，大中午的不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跑到我秋玉姐的房里来闹腾，我还刚想骂是谁这么不要脸呢。”芸娘边说边看了看二位气得鼓鼓的腮帮子。“既然是来那个我伯娘，我也自然不能说什么了。”

芸娘说完便没再理她们，只是将手中的鸡汤递给秋玉。“秋玉姐，喝点鸡汤消消气，我知道你心地好，但有些时候啊，有些人啊，该教训还是要教训的，不能这样容忍的。”

“你说谁呢！”大伯娘大声的呵斥道，芸娘都不由得替她觉得嗓门儿疼。

“哎哟，瞧大伯娘这反应，不过是今晨一个丫头惹怒了秋玉姐，但秋玉姐不想与那丫头计较，我现下说说秋玉姐两句，难不成大伯娘以为我在说你们吗？”芸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俩，然后回头看着秋玉，对秋玉调皮的眨眨眼，秋玉不由得一笑。

“确实是，如今想着，以前我真的是太大度了，以至于都让别人骑到我的头上来了，以后，我一定听芸娘的话，不会再这么好心了，有些人，确实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秋玉说着便微笑的拉着芸娘的手，芸娘的手很温暖，秋玉觉得自己冰凉了多年的手似乎找到了一个伴儿。

两位伯娘敢怒不敢言，毕竟老夫人最疼爱的便是秋玉和莫霖这对小夫妻，若是被秋玉去老夫人那里一说，她们俩说不准又要挨训了。

装着一肚子的气，两位伯娘恨恨的出了秋玉的房间。

芸娘不由得将被秋玉握着的手抽了回来，面上微微有些尴尬。

“谢谢你。”秋玉淡淡的开口道。

“没什么，毕竟你是因为我才这样的，再说我也看不惯两位伯娘这样欺压我们三房的人。”芸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说得对，一味的忍让并不是办法，我有祖母的宠爱，我有什么好怕的。”秋玉微微的笑着，苍白的脸上有一股芸娘从未见到过的坚定。

经过那次之后，芸娘和秋玉的关系慢慢的好了起来，她们会在一起绣花，会在一起做冬天的衣服，有什么节日也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芸娘觉得，如果她的一生都那样度过，她是愿意的。就算只是小妾的身份，就算人微言轻，但身边有爱人，有亲人，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入冬了，京都的冬天格外的冷，秋玉知道芸娘畏寒，特意命下人给芸娘送来了好些木炭。芸娘的房间里烧得暖洋洋的，她正伏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连莫霖走近了都没有发现。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莫霖在芸娘的耳边轻轻说道。芸娘倒是没有吓着，回头看着莫霖，脸上的带着甜甜的笑。

“我在给妈妈写信。”芸娘甜甜的说道，又看了看窗外漫天纷飞的大雪。“南方是不会下雪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雪，现在是见到了，也不知道妈妈有没有见过下雪，要是雪花可以装进信封寄到妈妈的手里也不会化就好了。”

莫霖看着她温柔的笑了，芸娘这个样子，让他真的很想给她所有她想要的。“这有何难。”说罢便在案上铺开了一张画纸，让芸娘为他研墨，不多久画纸上便是一副冬景图，图中亦有一个红色衣衫的女孩在雪中跳舞。

芸娘乐呵呵的凑过去看，看到画中有自己跳舞的模样，不由得惊呼。“哇！我不去摆着给你画你也能画出我跳舞的样子啊，莫霖你好厉害啊。”

莫霖回头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日在青楼见到你跳舞，便一眼万年，长长久久都忘不掉。”

莫霖很少说情话，突然间说了这么一次，芸娘不由得红了脸，正当芸娘还在红着脸的时候，莫霖转身拿了芸娘的斗篷给芸娘披上。“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芸娘没想明白为什么大雪天的莫霖要将一个这么怕冷的自己从暖洋洋的房间里拎出来，但一路上莫霖都让芸娘倒在自己的怀里，芸娘还是很欣慰的，因为莫霖的身子很暖，芸娘这样被莫霖抱着，也就没那么冷了。

芸娘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霖轻轻的摇醒她，然后拉着她下车。

在她面前的是一道石门，进了石门有一件简陋的石室，在往里走，便是一道更加厚重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龙纹，芸娘不由得奇怪，龙纹本是皇家独享，怎的这个地方会有龙纹呢。

石门是有机关打开的，莫霖将石门打开，映入芸娘眼帘的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书架满满当当堆着都是书籍，而且石室还有螺旋式的木梯一直往下，芸娘不由得有些呆了。

莫霖对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下走，螺旋式的木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走了许久，芸娘和莫霖终是到了最底端。

“天呐，这简直就是一个藏书楼。”芸娘不由得感慨道。

在最底端的靠墙的一边有一处书案，芸娘想着应该是莫霖的书案吧，因为上面的摆放和书房里的也差不多。

莫霖不由得笑了笑，走到案前拿来了一个小瓶子。“把你的手给我。”莫霖说着便拉过芸娘的手，莫霖的手指轻划，芸娘感受到一股力量划开了她的指尖，却也不见疼。

“你是怎么做到的？”芸娘目瞪口呆。

“如果你想学，你也可以学会的。”莫霖笑着说道，然后从芸娘的指甲挤出一滴血，滴入小瓶子中。

莫霖将小瓶子放入桌案背后的一处凹进去的石墙中，一瞬间，石墙竟放出红光来。

“这是什么情况？”芸娘一直都是处于一脸懵的状态。

“山庄认你作主了，以后，你便和我一样，是这山庄的主人。”莫霖笑着说道，说话间散发出来的红光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杂乱无章的一点点红光在凹槽中将芸娘的血围绕着。

“这是什么地方？”芸娘心中不由得有些欣喜，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是莫牍山庄，莫牍山庄藏着天下几乎不可能找到的书籍，不管是武功秘籍，还是医药圣书，这里都有，但正因为莫牍山庄的书籍格外珍贵，所以我的先祖不得不将莫牍山庄转到这里，想进莫牍山庄的人，都是些有名望的人，我们会安排人去接他们，然后蒙住他们的眼睛，到这里才会解开，而我们平日里都不会以真面目示人，要不易容，要么戴上面具。”莫霖仔细的给芸娘讲着一切，芸娘不由得点点头。

“确实，这样的一个山庄，觊觎的人肯定不少，只是，若是有人拥有超凡的记忆能力，就算蒙着眼睛也能识得了路，那怎么办？”芸娘清脆的声音在石楼中回荡，莫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人，芸娘本就是一个和莫牍山庄有缘的人。

“莫牍山庄的每一任接班人别的不会，最会的就是阵法，这一路上都是干扰的阵法，再厉害的人，也找不到这里。”莫霖微笑着说道，只是这个微笑，带着莫牍山庄的主人的威严。

芸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莫霖，她觉得，这样的莫霖身上仿佛都散着光，一种让她一辈子想要去守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