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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君臣论情
偌大的太子府里,竟也有这般人满为患的时候,只是,此等患,却不是人人避之,而是人人喜之。满府的来者,皆是新衣,脸上喜色盈盈,讨的似乎正是这口热闹气。
平日里,见肃喜都是那般不怎么正经样,但今日方知,此人原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整个喜宴的内里之事,皆是他一人掌管、安排,虽说不得尽善尽美,但也没有任何纰漏,礼数周全。只是,今日周全并不代表婚娶之事就完满结束了。根据成国风俗与礼部的安排,太子迎娶正妃,需庆贺三日。此次迎娶的正妃又是一国公主,规格自当是要更高一筹。
第一日,成国的迎亲使者自东城门二十里外将公主一行直接迎进宫中,由成帝带领所有宗亲、妃妾、皇子在大殿设宴,亲自款待。太子盛玄与明玉公主在宴席之上,向成帝等人礼拜,此乃纳妃第一步。
待午膳用后,成帝在风华殿安排歌舞宴,此时入殿陪伴的就不再是皇室宗亲,而是朝中二品以上的大员及正室。席间,众人需向太子盛玄与明玉公主敬酒祝贺,此乃纳妃第二步。
宫中宴会结束后,周国送亲使者们留在宫中,由芮妃负责安置,而太子盛玄则带着明玉公主及她的陪嫁丫鬟,回太子府参加府中晚宴,此乃纳妃第三步。
接下来的两日,盛玄要带着明玉公主参加各种庆典,直到第三日,俩人将再次回到宫中与周国送亲使者共用午膳。席间,明玉公主以成国太子妃的身份送别使者,到此,纳妃仪式才算真正完成。
今日是纳妃第一日,只是一个开始,想来这肃喜还得再绷紧神经过几日。
说完了奴才,再说这家的主子。
主子不是别人,自然是那个风姿卓越,貌胜女子的妖孽太子。说来,今日这迎来送往的客人里,虽然都有借此向太子表表衷心之举,但也藏着满足各自贱内一睹太子绝世风华夙愿之意。
只是,苦等半日,却不见太子身影。不免有点窃窃私语起来,众人纷纷议论:上次娶侧妃,太子欢心得很,频频与宾客把酒言欢。今儿娶正妃,却连个人影都不见,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不解的又何止是宾客,肃喜也在纳闷。满以为,殿下会在依云阁,却听卯名说,殿下早就将依云阁内焮侧妃的一切物件,全搬回轩睿阁,此刻,他正独自在轩睿阁内呆着。
肃喜心中大悲:殿下呀殿下,肃喜可以替您设宴,但不能替您招呼客人呀?
肃喜的悲,盛玄自是不知,即算是知,只怕也不会上心。此时的轩睿阁一切如旧,事事物物全停留在那日她离开时的状态中。盛玄瞧着,又觉一阵刺痛,加上身子本就还未痊愈,头一沉,整个人就晃动起来。为了避免自己跌倒,盛玄赶紧伸手扶住门框,以此支撑着,脸却煞白得吓人。
“赩儿,你回来了?”
许是听到了盛玄发出的响动,屋内一个声音突然叫唤起来。盛玄一听,脸色惊变,由悲转喜,强撑着身子,疾步入内,却见屋内空无一人,略微失望,眼带寒星的望着那个始作俑者。
“赩儿,你回来了?”
那东西竟还不自知,见盛玄望着自己,又欢腾的叫唤起来。盛玄苦笑道:“到底是虽了她,也知道来气我。”说罢,又是长长一声叹息,缓缓走到床头,落败的坐下来,与此同时,将头无力的靠在床柱上,满脸忧伤,喃喃道:明日就要上街与百姓同庆了,赩儿,你会来吧,会来找我报仇吧。
你一定要来呀,一定要来。
“赩儿,你回来了?”
那东西许是被关久了,好不容易见有了人,有点喜悦忘行,又使劲的叫唤起来。盛玄听着焦心,嘟囔道:“闭嘴,念芙。”
“闭嘴,念芙。”
见盛玄愿意搭理自己,念芙更加起劲,竟然学舌又道。
盛玄烦不胜烦,懒得再教训它,弯曲起右手中指、食指与拇指,再稍稍用力一弹,就见有东西飞射而出,直接打到了屋内悬空吊着的那根杆子上,杆上的绿嘴鹦哥“啊”的大叫一声后,就噗通着翅膀,飞起来,边飞边道:“赩儿,你回来了?”
“赩儿,你回来了?”
叫唤两声后,才解气的飞出里屋,不见踪影。
待这句话中最后一个音节落地后,屋内又恢复了平静,盛玄靠着床柱,头越发的昏昏沉沉起来。
没过多久,警觉到长廊中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盛玄听着,心里暗喜:莫非是……
撑起头一看,对方竟也如自己这般一身喜袍,当下就觉得失望,眼中的喜悦变成了恹恹的疲态,冷冷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明玉自是不敢忘,所以才来探访殿下。”来者原来是周国明玉公主,盛玄刚刚迎娶入门的太子妃。
只是此刻,这明玉好生奇怪,私下来见,喜袍加身倒也算了,头上竟还顶着喜帕,弄是让人瞧不到其真容。
“肃喜已为你张罗出揽月阁,你该好好呆在那里。”
“殿下……”
“自今日之后,你就是太子府的女主人,你可以管束侧妃、侍卫、奴婢,也可以去清云阁、依云阁在内的所有地方,但只有这里,不得踏入。”盛玄抬起头,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没有半点情分的继续说道:“明玉,今日念你初犯,本太子不与你计较,日后若再犯,定不轻饶。”
“明玉谨记。”
喜袍女子语气淡然,似是伤了心,但难得的是这女子竟没有半句反驳,缓缓行了个礼,自行离去。
盛玄冷眼瞧着,静默片刻后,语气不善的再次说道:“你还要躲在那里看多久?”
“先是拿一只鹦鹉撒气,再就是拿你的新娘子撒气,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吗?”
一个白色的身影自院中翩然而出,人未至,声音先到。
盛玄不语,头再次靠过去,想着自己这么多年以来,大大小小的病不是没生过,刀伤剑伤也不是没挨过,哪次不是躺躺就好,为何这次竟这般难愈?
白色的身影在盛玄独自冥思之际,已经踱步进入里屋,放眼望去,不禁有几分吃惊,想着眼前这男子的容貌早就烂熟于心,生得美这等事,已是见怪不怪,但此刻见来,还是讶异于他竟有这般的绝世姿色。
前一次见他娶亲之时,衣服为绯红,因是迎娶侧妃,自有诸多限制,当然不及今日这般奢华艳丽。只是不曾想,这一身通透的正红,着在他身上,竟有夏日火烧云的那般奇妙,脸上又满是忧愁,加之比往日多添的几分病态,犹有几分病中美人的柔弱,这艳为刚,病为柔,一刚一柔,两种极端的美相互融合,自是让人不敢直视。
“你打算盯着我看多久?”盛玄恹恹的抬眼扫了一下矗在门口的苏青杨,不满的再次问道。
苏青杨一怔,稍稍回过神,淡然笑道:“盛玄,你真不该是个男子。”
此话让盛玄颇为不适,自有记忆以来,不管何时何地见苏青杨,都是一副不苟言笑,正义凌然的气势,今日竟主动这般胡诌起来,还真是让人大感意外。
“我自知我是丢了魂,有点糊涂,没想到你好端端的竟也无故发疯?”盛玄冷冷的讥讽道。
苏青杨自知失态,立刻收起笑容,正经道:“若不是担心你,我自不必躲在那里受虫咬。”
“你当我是真得了失心疯,什么都不懂吗?这般天气,哪来的虫?”
“还记得那日我在这说过的吗?今年冬日来得有点早,果然是冷起来了。”苏青杨不愿再与盛玄争执下去,避其犀利,求和道。
盛玄本不是就此罢休的性格,但今日实在是太累了,他有心却无力再与之斗下去,干脆闭上眼,不再言语。
苏青杨望着,甚为痛惜,但还是直言道:“太子府内宾客满座,明玉公主为新妇自是不便面客,崔侧妃那般容貌有心也无脸见客,崔丞相以病体不入朝,拒绝参加一切宴席,你若再不出去招待一二,只怕会有流言蜚语。若传到周国,就不是朝堂权臣之争,而是国与国之斗了。”
“太子盛玄因独宠崔氏庶女焮侧妃,而拒娶周国明玉公主。成帝大怒,为顾全大局,秘密下令赐死崔氏庶女。太子心伤,新婚之日缅怀爱妾,不应喜宴;崔氏嫡女崔侧妃心中颇有怨言,闭门为亲妹超度;崔丞相痛失爱女,大受打击,萌生告老回乡之意。”
盛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上,只有两片薄唇上下闭合,轻轻吐出这席话后,眼睛微睁,望着苏青杨:“你即刻命人将此话传出去。若舅舅还想把持朝堂,第三日的送亲宴,他一定会参加。”
“如此一来,岂不是将你至于火上?”
“流言蜚语越对我不利,明日我与公主的恩爱就越能让百姓清楚,是有人故意中伤与我。”盛玄冷冷一笑,暗道:舅舅,你想不想做这个人,全看你如何抉择?
“那崔氏庶女焮赩侧妃就真的歿了。”
“崔家的女儿不得为后,不得有子嗣,我要一个崔氏庶女焮赩干什么?”
“盛玄?”
“我竟然能给她一个崔氏的身份,自然也能够给她一个更纯粹的出身。”
苏青杨稍稍吃了一惊,忽又全然明了。想了想又道:“这里的变故,是不是要告诉侗哲一声?”
“此时告诉他,只会乱他心,反而让四皇兄多一分危险,更何况,赩儿她们一定还活着。”
盛玄原本美丽空洞的眼睛里似是倒映了他身上喜袍的颜色般,生机无限的充盈着无数希望。
“等赩儿回来,我希望你我都不要再与任何人说起儿时的那些往事。青杨,芙儿是你心里那抹白月光,你留在心里,温柔以待就好。她说她是赩儿,那她就是我的赩儿,是成国未来的皇贵妃,不再是其他。”
苏青杨听着,心中翻起无数涟漪,焮赩突然离去的心伤,因为身份,他不敢多加表露,只得日日在心中默默舔舐,没曾想,盛玄会在此时让自己划清界限,这无异于是给他本就卑微的情感再凌迟一次。
“皇权至上,我不与你论君臣;但,赩儿不同,如果这件事,你做不到取舍,那我定要与你论君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