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连砖都举不起来，要你何用

夜鹰摇了摇头，把心里的思绪再理一遍，已是看出了些许破绽来。气灵根什么的暂且先不去管，帝灵根吗……夜鹰咬咬牙，就当是接下来六百年妖国所有的帝王今天都在这儿好了。（同我国古代一样，妖国的皇帝也有着对百姓而言至高无上的权利，因而工作岗位竞争十分激烈，平均五十年就会换一个）可是这王权的天灵根，却是怎么都说不通了。

天灵根，顾名思义，灵气贯通天地、横跨阴阳，持有者修行就和喝水那么简单，功力与日俱增那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若是稍稍下些功夫，创造出一二十本绝世秘籍也不是问题。总之各种规格外的外挂，像极了某些无脑修仙流中的“龙傲天”式人物。上一位天灵根的持有者，便是这样的人。但是，传说中凌天神帝诞生时整个天空都变色了。西方的彩霞倾斜，天空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一分为二，像是一面巨大的棱镜，极光爆射，天火如流星雨一般倏然而至。此后的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娑婆世界被无垠的红光包围了，甚至连夜晚都亮如白昼。虽说这是《五帝封神传》的神话记载，但是，夜鹰细细考虑一番，觉得事实很有可能就是这样。

这毕竟是个修仙的世界，仙人的存在本身就会引起诸多不可思议的事，他们念咒便能呼风唤雨，结印便能倒转天地，有些过于强大的仙人，在晋升时会引发天道的惩罚，便有了四九雷劫，碗口那么粗的紫色雷电从天而降，噼里啪啦一通乱劈。更别提若是两个仙人对打，那对凡人来说就是“真.神仙打架”，碰着就伤，磕着就死，他们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城邦在剑气之下一瞬间化为飞灰，自己苦心经营的生活在神光咒符的对撞之间便碎成泡影。等神仙离去了，凡人们才敢从废墟里爬出来，战战兢兢地收拾残局。

没有人抱怨，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下，逆来顺受是人们的一门必修课。

他们只能以神话的方式将这一切记录下来，告诉自己的下一代，看，那就是仙人。他们很厉害的，所以千万不能得罪。

再反观那王权，他有违礼数、傲狠明德、毁信废忠、崇饰恶言，可谓是瓦头村行走的公害。这么一个人，又有何德何能，继承这份来自上苍的恩赐呢？再说了，帝王将相之人头上的云气自成五彩，有德之人出行，天边的气自然会被染成紫色。若王权真是天灵根，那瓦头村便可称为洞天福地，按理说拔根小草煮汤都能让自己长寿几年。可是……夜鹰打小就住在那儿了，见过唯一神乎其技的就是东方鸠一箭能射下来三只鸟，其他的什么神神道道的鬼怪之说，一概没有。

越是仙气满溢之人，越能影响周边的风水相，这一点早就被证实了。譬如，老子西出函谷关，天边就有煌煌紫气升起，尹喜正是凭着这一点才敢确定是有圣人出关。他便乘这个机会赶去函谷关，才有机会请老子写下传世五千言的大道精髓——《道德经》。可是……

夜鹰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他专心思考时就好像世界不存在了，翘着二郎腿，咬着右手的大拇指，眉关紧锁，身体也随着思绪的起伏一晃一晃的。既听不见周围人喊他，也不管现场的情况形式，直到问题想通或者是有人用物理刺激将他叫醒。（物理刺激大概就是扇耳光，泼冷水这类的）

“这位同学，（有妖气内部的教学方式类似现代，对学生的称呼也偏向现代的学校，只有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才称“弟子”），”枯木真人右手无名指轻轻一钩，声音便直接出现在夜鹰的脑海中，“剩下的人不多了，你确定不来试试看嘛？

”

夜鹰吓得一抖，这才看到自己身边的人几乎已经都走光了，想来大部分都是去报道的。王权倒还在内厅里，一脸得意之色，正同旁边一个看衣着也是富家子弟的少爷高声攀谈着，“我跟你说哦，家里的奴婢最好是常换，时间久了，往家里头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落得他人口舌就不好了……”他再看看讲台上，枯木真人倒背着双手，似是认出了三年前见过一面的夜鹰，冲他笑笑，随即目光扫向王权，却又拉下脸来。

也罢，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后什么也做不成。鞋子是冷是暖，终究也只有穿了才知道。到底有什么猫腻，待我自己试了在做判断吧！

打定主意，夜鹰也起身向那块砖头走去，脑子里的想法却同嚼了炫迈一般飞速划过，根本停不下来。十六年了……在这个荒谬的世界呆了十六年，终于找到寻求超自然力量的机会。随着手离问天砖的距离一点点接近，夜鹰的动作好像发而越来越慢了，竟有细细的一层汗珠沁上他的脑门。

“没啥戏的啦……”夜空的话如恶魔的低语般在他的耳畔环绕着，让他此刻心神不定，还差一点就能碰到砖头的手不住地抖起来。这到底是紧张还是恐惧？夜鹰自己也说不清了，若是紧张的话还能解释，若是恐惧……夜鹰此刻还无法理解，若是恐惧，自己到底又在害怕什么呢？

终于，他的手握住了问天砖。凉凉的，表面很光滑，并不像普通的砖头。砖面上有很细的纹理，中心处有一块凹槽，应该是可以放某种东西，刚好能卡进砖头里去。夜鹰细细地体会着问天砖的手感，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

“不用那么紧张，很简单的。”见夜鹰稍有失态，枯木真人好心地提醒道，“现在用力，看看你能把砖头提多高。”

夜鹰……我们目前还没有系统地介绍过我们的主角，但相信各位也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一二来，这家伙并不是笨蛋。他在面对突发事件时，做出反应的速度甚至比大多数人都更快，因为夜鹰的脑筋可能动的更快些。此时，他当然不是在看过那么多事例后还对问天砖的正确使用方法有疑问，事实上在他将手放上砖头时已经开始用力了。而他喘气，则是因为他的力量已经加到了最大，这是这几年来苦练武术后单手握力的极限值。

然而，问天砖却像生根了一般扎在桌上，任凭夜鹰如何青筋暴出、双手并用，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台子上了，它都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他这矫健的拔砖姿势特立又独行，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然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很不幸的，王权就在那个“不少人”当中。他转头，看到那头熟悉的黑发，接着看背影，一下子就认出夜鹰来了。这个背影他太熟悉了，三年前，他正是丢给自己一连串的嘲笑和奚落，用这个看似清高无比的背影将自己远远甩在身后。而现在，这个背影却是紧贴在桌上，花尽吃奶的劲头也没能举起自己轻轻松松举起来的问天砖。何等荒唐！何等讽刺！

王权见到夜鹰的第一反应不是怒，竟是笑。是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如恶鬼一般，发自内心的快乐。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轮到我来看不起你了！

“呦——这不是黑，乌，鸦吗？”为了将心头的恨意倾泻而出，王权又亮出了他的招牌嘲讽转音，在连拐五个音的变音之中尤自兴奋着，“大家看看，这样的人，居然也来求仙缘呢？荒唐不荒唐呦？”

王室在得知自己的儿子是天灵根后，便激动地老泪纵横，下山去准备宴席了。此刻老爹不在，便连一点点规矩也没必要遵守，想怎么来怎么来。王权也聪明，考虑到自己毕竟是千年一遇的修仙奇才，就算是性子顽劣一些，有妖气难道还会把自己赶下山不成？肯定是当成个宝，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同自己相比，那个夜鹰？他又算老几！

大家听罢，这才看见夜鹰的黑头发和黑眼睛。低沉的议论声便开始悉悉索索地传开了：“我听说……黑头发黑眼睛的是恶魔的后代诶！”“不是你听说啦，《五帝封神传》里就是这么写的，一定没错！”“嘘！轻些！别让他听见了……”夜鹰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略一思索，便放弃了拔砖，而是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王权。

“你……干嘛？连问天砖都拔不起来的家伙……”王权此时才遗憾地发现，天灵根似乎不能让自己的本质有什么变化，自己被他的黑眼瞳盯着，竟还是只有色厉内茬的份儿。

夜鹰看了他一会，又看似随性把目光扫一圈，已是为自己想好了解围之词，“故解之以牛之白颡者，与豚之亢鼻者与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适河。此皆巫祝以祝之矣，所以为不详也。此乃神人之所以为大祥也。”在众人惊愕加费解有那么一点点的膜拜目光中，夜鹰又一次转身，把背影留给王权，径直走向台上的枯木真人。

真人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好，好，这句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是。”夜鹰好像是忘记了自己没能通过测试这回事儿，也爽朗地笑起来，“是庄周先生教我的。”

“好，好……”枯木真人拈着自己的长眉毛，显然是颇为满意，“小小年纪能读这样的书，纵然是没有灵根，日后也能有些大作为。”

“哈哈，承真人吉言了。”夜鹰拱拱手，展现出和他这个年纪丝毫不相称的老道社交水平，其实……就是脸皮厚的意思啦，脸皮一厚起来，社交水平自然就上去了，“不过眼下，小生又是生出些疑惑，本想着若能成功进入贵派再向真人请教的。真人你看……”

“但说无妨。”枯木真人极为豪迈地一挥衣袖。

下面的学生，此刻都是一幅一脸懵逼的神情。方才这黑厮说了一段几乎都可以拿来当密码的古语，然后枯木真人就仿佛和夜鹰成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言语竟是完全处在对等的位置上了。有些人凭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记性回想刚才那句话，打算今后见了自己师父再说一遍。而王权，更是吃苍蝇一般的脸色了。

“假如，注意只是假如，”夜鹰定定神，把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瘦弱身影排出脑外，“有能够预测未来的仙法，施法的也是仙人。那么，在没有外力干扰的情况下，事事都能应验的概率，大概是多少？”

出乎意料的，枯木真人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回答，“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