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庆贺生辰

夜幕低垂，寒风呼啸，酒馆门前点上一串灯笼。

凌珑和六道逛了一整天，打算在城里休息一晚，明日在和独孤风汇合一起到皇宫里去，凌珑仍是坐在酒馆二楼，百无聊赖地磕着瓜子，已经不止一次跟六道说：“你先回房休息吧，我自己一个人坐着看看风景就可以了。”

酒馆对面只是一排排的店铺和民房，根本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凌珑只不过想赶他回房罢了。

“你不回去，我也不会回。”这个老六……怎么比翡翠还要粘人，她别无他法，扔下了手中的瓜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好吧，我现在就回去，明天还是去皇宫呢，我得早睡早起！”她一步并作两步跑回房中，六道果然紧跟在她身后，谁让他只要了一间房，似乎这几天同住一间房的习惯改不了来了。

幸好这个房间是内外两居，她占了里面的大房间和大床，不需要人哄也不需要听故事，乖乖爬到床上去睡。可不像那个娇贵到不行的连炽，从小就对吃住挑剔，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血族皇子，所有人天生就是他的奴隶是的，习惯了呼呼喝喝的语气，习惯了鸡蛋里挑骨头，凌珑很多次都恨不得把他踢出家门，但是又有一点他是别人无可替代的好处，比如说现在，如果是连炽在外面屋休息的话，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好不容易等到外面变得寂静无声，凌珑深信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而她的一双眼睛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她蹑手蹑脚地打开窗户，悄悄地爬了出去，这里临近街边，不需要爬树，也不需要翻墙，凌珑即使没有武功，也能凭着年纪小身手好轻而易举地溜了出去。

已是子夜时分，她走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湖岸边，已经冻结成冰的湖面上，仿佛从天边飘来几片云朵，似烟似雾地在空中游荡，凌珑已不是三岁小孩子，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看到这些飘渺的东西吓得惨无血色，躲在被窝里还几天都睡不着。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能看到别家孩子看不到的东西。可这些又跟所谓的阴阳眼无关，而是她有个与众不同的身份。

“三殿下，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风吹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无论再听多少遍，都能让她惊吓一番。

“广寒叔，你走路本来就没有声音，能不能别在后面吓人！”

“小人只想给殿下一个惊喜。”这个人仿佛刚从湖底下爬出来，结了满面的冰霜，而他身后还跟着一群鬼婢鬼仆，每个人手上拿着大大小小的锦盒，明显是要送礼的样子，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哭丧的表情。凌珑也见识过许多冥界之鬼，似乎个个都一个表情，这也难怪，超脱轮回听起来似乎很了不起，可是千万年都在干着同一件事，待在同一个地方，再怎么样都会厌烦，最后都只能生得让别人看着就心情糟糕透顶的表情。

“年年岁岁都如此，还会有什么惊喜？只是今年我不在家里，怕你们跑到客栈里吓人。”虽然站在她面前的是十殿阎王之一的李广寒，但她也不能想其他小孩子一样吓得哇哇大哭，况且他还是十殿阎王之中长得最周正，说话最和气的一个，不然赤月也不会派他传达自己的意思。

“三殿下想得真周到。你看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这些全是大王为您精挑细选的礼物。”那些捧着礼物的鬼婢鬼仆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只不过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还是放回冥界吧，你看我现在哪里带得了这么多东西上路？”虽然她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也恨不得收下这些价值连城的礼物拿去典当，但她说了不再收他的礼物，不再叫他一声爹。也不会跟他去哪个世人都恐惧的冥界。

“没关系，您的玲珑阁东西多的快放不下，我这就叫人动工扩建。”李广寒挥了挥手，让鬼婢鬼仆们都退下。神情期盼地看着她说：“大王在玲珑阁准备了宴席庆贺您的生辰。请您一同向往。”

“不不不，宴席就不必了！我今晚吃得很饱，都快吐了。”自从见过孤魂野鬼喜欢吃的东西后，她想想就觉得倒胃口。

“不吃也没关系，听曲看戏也可以啊，听说三殿下琴艺高超，必然会喜欢大王为您准备的节目。”

凌珑哈欠连连：“我这一天都没挺过，乏得很，正常人都在这个时候早就睡着了，更何况我是小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的。回去跟你们大王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李广寒还准备了许多话想打动，可这个时候，草丛中竟传来脚步声，李广寒和凌珑都听到了，凌珑连忙赶了他们回去：“不好，有人来了，快快，你们快走。”

“好吧，三殿下，您多多保重。”

李广寒带了那么多鬼上凡间，只是想给凌珑祝寿，万万不可惊动别的凡人，凌珑看他们化成一团烟雾后，才转过身侧耳倾听刚才的脚步声，这种荒凉之地深夜竟有人出现，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她掏出兽骨匕首，慢慢退出了草丛，她现在没有武功，不能牟然城英雄，对方没有发现她最好，她就可以溜之大吉，要是发现了她，就别怪她的兽骨匕首不长眼睛。

她渐行渐听，发现这种脚步声十分飘忽，时而离她很近，时而完全消失无踪，她的脸色悄悄起了变化，这似乎还不像是人的脚步声，更像是野兽。

她屏住呼吸，加快速度往后退，竟不知不觉来到湖面上，没想到结了冰得湖面不是一般的光滑，她一个不甚，要往后滑倒，摔倒也不要紧，千万不要摔破冰面，掉进湖里，这样她刚好的身体又得冻上一冻，后患无穷。

“小心！”幸好有一条结实的臂膀及时搂住了她，凌珑没有摔倒，倒是撞在一堵肉墙上，这种惊吓程度绝对不比掉进冰河里轻，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脸色煞白，看着面无表情的六道，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你怎么跟来了？”

“你深更半夜出来，难道我不应该担心吗？”

“担心是应该的，可是我……就是想一个人出来，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凌珑不知该如何说，她应该什么也不说的好，等着六道盘问，可她仿佛被鬼拍了一下后脑勺，不应该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而实际上抚着她后脑勺的是六道的手而已。

“我说了，你对我不需要隐瞒什么，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妨碍我们在一起。”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人鬼结合所生吗？刚才那些人就是我的鬼朋友了，他们大白天不会出来，只有晚上。”

“既然是朋友，何必躲躲藏藏。不过是一两只小鬼，介绍给我认识有何不可？”

凌珑急急忙忙回避他真诚的眼神，其实她觉得自己够幸运的了，至少老六不像其他人，看见鬼怪掉头就跑，还极力想了解她包容她所有的一切，不知道是他天生胆大，还是姥姥跟他说过。可真是有这样一个人，才让她更害怕失去，更担心他会吓跑。

从小，她身边也不乏对她好的人，可有些见过她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就会以为她是傻子，难得有人不嫌弃她偶尔犯傻，却被她身边的小鬼捉弄，吓得自己发了疯，就连各种妖魔鬼怪都不会害怕的连炽，最后由赤月亲自出马，也要被教训得气都不敢哼。她并不是希望老六能比连炽还要厉害，而是希望他什么都不知道为好，永远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看待她。

她从来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却忽然间有些怀恨，为什么世上只有她是半人半鬼的异类，她越想越难过，甚至难过的想要掉眼泪。

忽然，六道把她紧紧抱住，那般不会安慰人的一个人，却很努力地在安慰她：“珑儿，今日就是你的生辰，有朋友给你庆祝，也是应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不……不是的……他们帮我庆祝，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我爹……”

“你爹待你很不错，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爹不是普通的鬼，他是……”凌珑闭上双眼，紧抱着他的腰际，慎防他跑掉，才咬着牙说：“他是冥界的赤月鬼王！”

紧接着，她就要默默等待如审判一样的反应，是震惊、厌恶、还是恐惧，她都不管，她只知道，此刻只想紧紧抱着他，可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享受他的温暖，她已感觉到这种温暖渐渐消散和失去，她就快要被人扔进这冰湖里，冻结了所有的爱恨情仇。

北风萧萧，冰天雪地，今日是她十二岁生辰，只怕不是受到什么礼物，而是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她应该早有这样的准备，以她特殊的身份，身边的人都不会一直陪着她，可这一次，心要比任何时候都痛苦，都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