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施救新桐
永巷里。
受了刑的新桐已然昏昏睡去，竹苓坐在床边一遍一遍的擦替她擦汗，掌心，额头，本就暑热难耐，新桐又受了刑罚，竹苓很是着急，却也别无他法，没有上头的命令，她们是没有办法请到太医的。
正暗自惆怅，便有人进了屋子，竹苓回头，是贺白木，他还带着一位姑姑，竹苓认得，是新晋入宫的瑾妃宫里的，方才她去揽月阁送衣裳，看见她站在瑾妃身后。
于是放下手中的帕子，朝着二人行了礼。
贺白木甩了一下拂尘，白了一眼床上的新桐道：“她倒是个有福气的，走到哪儿都有人惦记，这是合欢殿的术容姑姑，便是来送福气的。”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十分膈应人。
术容让竹苓起身，又转身冲着贺白木道：“公公说哪里话，我与公公同为奴才，向来只有主子给我们福气，我又何德何等给旁人福气。再者，宫中的事瞬息万变，有的人永远会是奴才，而有的人，却不一定。”
最后一句话，她是望着跪在地上的竹苓说的。
贺白木还想说什么，却讪讪的住了嘴，撂下一句：“那咱家就送姑姑到这儿了。”径自出了门。
贺白木的身影刚转出门，竹苓便朝着术容跪了下去：“求姑姑救救新桐……求姑姑救救新桐……”术容叹了口气，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竹苓：“这是瑾妃娘娘从边关带来的，你将这药丸用水化开而后用用帕子蘸着外敷，三五次便有好转。”
竹苓跪着双手接过，继续叩头，千恩万谢。
术容扶起她：“刚才我同贺公公讲的，也是同你讲的，我们都是奴才，早些时候瑾妃娘娘在御花园中碰巧看到她被贺公公领着人抓了回来，娘娘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竹苓擦了擦脸上的泪：“请姑姑代我谢谢瑾妃娘娘，她的大恩大德，竹苓同新桐一定谨记。”
术容点了点头，走到床边，伸出手摸了下新桐的额头：“她已经有些发热了，你早些给她敷药吧，以免误事。”
竹苓重重地点头。
术容起身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新桐是她的名字？那她姓什么你可知道？”竹苓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会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姓陆？”顾阑笙听完术容的回复，眉心微蹙，追问道：“可是阳信陆家？”
“阳信陆家？娘娘是指陆长史？”术容一惊。
顾阑笙用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术容摇摇头：“奴婢不知，竹苓想来也并不知情，毕竟陆家当年是连坐三族……”说到这里，术容察觉到顾阑笙的眉心拧的更紧，于是没再往下说。话到这里，顾阑笙又怎么会不明白。既然是连坐，那么如果让上位者知道还有漏网之鱼，结局也可想而知。
况且，按着历年来朝廷对于反贼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态度，若真是陆家后人，陆新桐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在后庭生活这么多年。
思及此，顾阑笙自嘲的笑笑。
寝殿里的冰块已经化了，锦芜重又端了新取的冰换上，术容已经退下，顾阑笙望着锦芜忙前忙后的身影微微一笑，召唤了她来到跟前：“锦芜，进宫这么久了，可还习惯？”
“回娘娘话，奴婢习惯。”锦芜答道。
顾阑笙伸出手，握了锦芜的手：“你习惯就好，当时皇命来的仓促，府中又只有你与本宫自幼一同长大，所以带你入宫。宫中不比府里，你我主仆初初入宫，宫里众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所以，你平日也要万事小心，在这深宫之中，本宫可以信任的人，唯有你一人。”
锦芜重重的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会保护好娘娘和自己的，请娘娘放心。”顾阑笙说的事真心话，锦芜是她到顾府没多久，顾夫人从街上买回来的，与她年纪相仿，又古灵精怪。彼时，她沉默寡言，虽说顾容与与她年纪相差无几，但到底是男孩子，并不能时时处处同她在一起，锦芜入府后便跟在她身边，虽然常常是她一个人自说自话，但顾阑笙到底也不是很孤单了，而且，后来连顾夫人都说她的性子活泼了许多。
当初虽然旨意来的仓促，但她只带锦芜入宫，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只信任她。
顾阑笙在锦芜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十八岁的苍老的自己。悠远而绵长的岁月里，折戟沉沙，铁马冰河，父辈的血泪一直笼罩在自己心头，也许有太多沉重的灵魂在她的心头压着，所以无论如何她也无法甩手去过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现在的大齐，除却四境偶尔会有邻国滋扰边民，天下也可以算得上太平，越是这样太平，顾阑笙心里就会越怕，怕那些让她沉重的灵魂会被遗忘。
晌午因为去揽月阁耽误了午睡，这会儿阑笙有些乏，也没有吃什么，就心思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睡得极不安稳，因此术容进来时，她便醒了，坐起身，术容走到床前低声说：“揽月阁出事了。”
“出事了？什么事？”
“据宫人们说，是沅妃中毒了，就在咱们离开揽月阁不久，那边便请了太医过去，只是压得紧，我们都不知道。说是诊了好一会儿，方才确定是中毒，于是又急急地报给了皇上，皇上正往揽月阁去呢，您看，我们要不要过去？”
“不去，沅妃说不定还要向皇上哭诉一番本宫的心狠手辣呢，我们何必这么着急忙慌的赶过去，再坏了她的好事，岂不是更要恨我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状也告了，想必过不了半个时辰，便会有人来请我们了。你先替本宫梳妆吧。让锦芜把那支黑檀木簪子拿过来。”
果不其然，锦芜刚把簪子拿过来，石公公便来了，顾阑笙接过簪子，别在发间，带着术容和锦芜二人，往揽月阁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