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害连环计
CHAP 4 暗害连环计
议事厅内突然鸦雀无声。但是这种寂静显然只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一瞬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忽明忽暗的烛火在每个人的脸上投射下或长或短的阴影，正对门的墙壁上高悬着“精忠报国”的匾额，四个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外边，没有风。蝉似乎也睡着了。唯一发出的声音就只有蜡烛燃烧的哭泣与议事厅内诸将渐重的呼吸。
众人的眼睛此刻都集中于一处——他们在看刘寅吉。方才受了无风挑唆的他们此刻看寅吉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寅吉忽而仰天大笑，
“诸位不了解我刘寅吉本不打紧；经受了别人的挑拨，怀疑在下则更可以理解。
的确，此时督战使与大都督都中了毒，唯独在下未曾喝下毒茶，理应接受各位的质疑。可是，我与都督毕竟只是军政意见不和，与诸位更是没有丝毫的矛盾，若说就凭此就认定是我下毒，那未免也太过儿戏了吧。毕竟，我面前也有一碗毒茶。”
瞧了眼各位将领将信将疑的脸，寅吉说罢便蹲到已陷入昏迷的黄一帆身边，轻声呼唤：“黄兄，你倒是醒来，替小弟说一句公道话呀。”
“少在这儿惺惺作态，刘寅吉，你这套把戏骗不了我。”无风逼近，一把扣住刘寅吉的一只手腕，面露冷笑，“没错，你面前的确是有一碗茶，可是，谁晓得你是不是事先早已吃下了解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寅吉气得满脸通红，动用内力，甩开无风的钳制，怒道，
“你以什么身份在这里信口开河？呵呵，各位，我忘了介绍，这位就是曹岳慬王新近收伏的手下，令无数武林同道、江湖侠客闻名丧胆的黑帮的军师兼左护法——无风！”
“啊！”
“原来是他！”
“倒是听闻过一些。”
“据说此人狡诈多智，而且还惯于用毒。”
面对纷纷议论，无风面无表情地睥睨众人道，
“我的确是你们的敌人！或许，我也有下毒的可能，毒死了你们的大都督，制住了你们的头领，我们无须费一兵一卒就能取胜。可是大家别忘了，堂堂正正的敌人不可怕，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让人后背发凉的。”
话说到这里，我已经按捺不住，自问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咬着牙，我使出浑身力气想挣脱开无晴按压在肩头的双手，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
“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许久不见的无晴，多了份对敌的耐心。他如此反问我。
“害了刘寅吉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我此言一出，便立即醒悟答案——撇开左右护法、寅吉与我之间的情感纠葛不谈，但是擒下福王交给曹岳，那就是他们的大功一件！
眯起眼睛我绞尽脑汁，可却偏偏想不出任何办法。忽然一个了悟，我恼怒地回头，冲无晴恨声道：“先前你们就后悔放了他？”
“不错。”无晴脸色一暗，“当时我就悔了。”骄傲如他已不屑撒谎，又道，“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条大鱼从眼皮下溜走，叫人如何甘心？无风也是。不过，我估计，他算计的或许和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要把寅吉往绝路上逼？”
“现在，你还替他说话？他有什么好？”似曾相识的问题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你不懂。”我白了他一眼。
“什么？你有种再说一次？”无晴不依不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别以为只有你和那个福王才懂情。”他抓住我的力道忽而大得吓人。
我忍着肩头剧痛，又问，“废话少说，无风究竟是什么打算？”
“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无风真正的意图是打算把福王这份厚礼献给曹岳，并希望借此将本帮从这皇权角逐的战场上拉出来。让帮派从此与曹岳两不相干。”
无晴边说，边抓起我的一小撮长发，捏在手中把玩，
“其实无风这样也是他的良苦用心。不过，恰恰和我力挺岳子的意见相反。虽然，说到底，我们俩这么做都是为了捍卫帮派的利益。”
我再瞅一眼屋内，寅吉和无风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两人对峙，怒气勃发。
“要我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么？‘连副都督’？”无风细长的眼睛眯起，笑得像个狐狸。
“真是好笑，奸人休得信口雌黄。诸位将军听我号令，立即将这个曹岳手下的大爪牙给绑起来！”
诸将却是彼此面面相觑，神情迟疑。见状，无风嘿嘿一笑，转头对着我们做了个手势，屋外的无晴立即会意，一声长啸。随即，韦不笑就带着两名黑衣手下越过我，推门而入。两名一前一后走着的黑衣弟子肩头扛着一个硕大的黑布口袋。
“什么东西？”刘寅吉盯着黑布口袋目光一闪。
韦不笑向无风施礼后手指朝黑布口袋凌空一指，黑布口袋随即裂开，口袋里端坐的竟是一个老头。正是刘寅吉的师父——陆六玄！
“啊！”刘寅吉也被这一幕惊呆，哆嗦着嘴唇，看样子差点就要把“师父”两个字喊出口。
“好卑鄙。”再也看不下去的我拼尽全身力气，刚刚甩脱无晴的手，待要跳进屋内，却仍然逃不开魔爪，长发被身后之人死死扯住。
“告诉你，小离，今夜，就是刘寅吉的死期！别怪我们残忍，实在是为了本帮的利益。谁让他偏偏是福王呢？”无晴这次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从我腰间抽出蚕丝钢线，将我的双手反剪绑在背后，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个结才罢休。
“你就不怕我咬舌自尽?”急疯了的我只得使出老套。
“又来这招，小离，你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无晴摇着头，伸手径直覆上我咽喉处的伤痕，“其实，你对此人的过于重视也正是导致我们必须杀掉他的一个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我和无风对你……”
“什么意思？”我的脸颊被他捏住，话说得有些含糊。
“他是你致命的弱点，这道理，不只我和无风明白，环伺我帮的所有或明处或暗处的敌人也都明白。小离，你若还想活命，就只能让他死。这个道理，你怎么如今还不明白？”
他松开我的脸颊，低下头，热呼呼的鼻息朝我靠近。
“去死！”我咬了下他的舌头，奋力往后退了一大步，然而一个趔趄，摇晃着身体“啪”地一声重重摔倒。
“还好，名字性情虽有些变了，可你的强悍让我相信，你还是夏冷月。”
他揉揉嘴唇，走过来拉着我站起。顿了顿，又道，
“我和无风不同，他喜欢的是平凡撒娇爱使小性子的小离，我喜欢的却是冷月。骄傲又强悍，孤寂又冷漠。就像鹰……”
说罢，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似乎变了色，黢黑黢黑。
“诸位请看！”屋内无风的一声大吼转移了我和无晴的注意，他拽着我手腕处的蚕丝钢线，与我又凑到议事厅微微敞开的大门边。顺着门缝，我立刻看到：无风从陆六玄身上搜出了福王也就是象征了刘寅吉身份的那块玉石做的印符。
已然站起身的陆六玄神色激动，抢在寅吉前边，怒视无风，道，
“这又能证明什么？虽然此事较为机密，但仍有一些人晓得，我就是福王的师父，老夫身上带有福王的印符自然就没什么好奇怪。福王他好端端的远在千里之外的长沙府邸，和眼前这位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哦？是吗？”无风扬起衣袖，两道银光如闪电般射入老人的膝盖。“嗯哼。”老人一个闷声，满脸已是憋得忒紫。
刘寅吉双眼已是布满血丝，他上前一步，死死抓住无风的胳膊，声音发颤，
“别忘了，左护法，此地是鱼目港，不是任由你撒野的黑帮！”
无风轻蔑而笑，问寅吉是不是在威胁他。
寅吉道，是又怎样。
“那至少在威胁我之前，请你先向诸位将军证明你自己，让我们大家搞清楚——你究竟是谁。”
无风仍然笑得好整以暇。
此言一出，诸将再度乱了阵脚，窃窃私语。
陆六玄见状大急，涨红了脸似乎想说话，却是突然被靠近他的无风伸手捏住了咽喉。寅吉变色，喉结抽搐般的上下滚动。
“唉，我说风他就是麻烦，要我三下五除二，一个个直接砍了，何必如此费事？”此时，无晴的声音在我耳畔传来。他站在我背后，正在检查我手腕处绑着的蚕丝钢线，看是否绑好。
又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
“参见老大。”
我帮又一拨黑衣人跪倒在无晴脚边。很快我得知另外还有两百个影子杀手正在向鱼目港这处都督府靠近。
夜，闷得要命。
我和无晴所待的小花园简直就像一个密封的罐子，没一点儿新鲜空气。一道道吸附了白天阳光的热浪从泥土里翻滚出，仿若贪婪的蛇沿着人的腿往上盘旋缠绕。无晴身后新来的那一拨黑衣人在距离我和无晴一丈开外的地方低头而立。不一会儿，这些黑衣人的领口、前襟就统统浸湿。全是汗。在他们背后是一片无精打采的、早已掉光了树叶、变得光秃秃的小树苗。树苗下聚拢了大把大把的狗尾草。几只孤单的萤火虫萦绕在这些狗尾草上，散发出幽幽的绿光。
议事厅内，无风忽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他捏着陆六玄的脖子，迫使老人向寅吉抬起了头。
下一刻，无风阴沉的声音响起，
“连副都督，要想众人相信你果真和福王没有半点关系，那办法再简单不过——只要你现在当着我们的面，杀了这老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