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仁至义尽

萧乐封住了炎华的五大脏穴，把凌珑的血往她嘴里灌了下去，可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没喝下两口，就全部吐出来，这一吐，连炽比她还心疼：“不要吐啊，赶紧喝下去！”他越是心急，炎华越是要吐，只见萧乐再把碗摔在了地上，同时手上的一道指风撞到连炽身上，连炽霎时间动弹不得，他听到萧乐的琴声，知道他的指力有多强，比连炽不知高出多少段。

“小舅，你干什么？”

萧乐把他怀中的凌珑抢了回去，淡淡地冷冷地说道：“你要知道，装到碗里的血，炎华根本喝不下去。”

而连炽竟眼睁睁看着他把凌珑的手腕放到炎华的嘴上，而炎华裂开嘴，竟露出两颗还为长长的獠牙，一口咬到凌珑的手腕上。凌珑发出一阵呻吟，连炽心痛得快要晕过去。

而正为皇帝看病的六道本来进行得很顺利，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心中颤抖了一下。

屋里轻悄悄，屋外昆布和一位小太监私下聊了几句：“这几天，国师都在干些什么？”

“小人那天去了丹阳宫外，发现比平日安静，好像自从上次有人在里面逃走，国师只忙着灭口，没有再让人往里面送。”

“嗯，可查清楚他在炼什么丹？”

“不知道，都说是给皇上治病的，可皇上吃了并没有太大起色，但因为总还有一口气在，国师一派的大臣都说是仙丹灵药。”

“好，继续监视。”

而在屋里，六道本来很快就断出个病结所在，却因为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不得不装作多看了几眼，当他拿出金针之时，不仅有眼睛，还有无数的刀戈指着他的后背。

“你们在干什么？收起来！”

“回王爷，这难道不是暗器？”

“大惊小怪！这位先生医术高明，治病就是用刀用针！你们给我退下。”

“可是……国师交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皇上。”

“那就让你们国师出来，亲自看着皇上！”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个焦虑上火之声，一个脚步虚浮的人走了进来，一来就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禁军都死去哪儿了？”

“公子。”这个人到来，让所有人，包括独孤王爷都要向他行礼，大家叫他公子，自然就是皇帝的儿子，将来皇位的继承人。

“哦？皇叔也在？这些人都是皇叔带进宫的？”公子眼见有独孤风坐镇，想发出来的气瞬间消散，独孤风说话的声音尽管和善，但认真起来，也有股让人不可侵犯的气势。

“公子不必担心，本王带来的这位神医会把皇上给治好的。”

“既然是皇叔推荐来的人，小侄也不敢怀疑。”不敢怀疑，却暗中不爽，这位公子听到父亲有救，半点该有的希望喜悦都没有。

六道的耳朵异常敏锐，这里里外外都是声音，让本来就担心凌珑安危的他更加烦躁，这位公子的到来，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老皇帝的病是天灾还是人祸，总算明了。他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独孤风首先问道：“先生，皇上可还有救？”

“有救！”

这两个字在宫内甚至全天下掀了轩然大波，许多人就等着他说个结果，好谋划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此话当真？”这个公子一看就是长年服食丹药，魂不守宅，血不华色，可六道偏偏对着他说话：“没错，皇上脏腑衰败，但只要有直系血亲愿意供给他半个肝和一个肾，便能替他延寿。”

“直系血亲，供半个肝和一个肾？”公子脸色发白，声音颤抖，威势在脸上已挂不住了：“供给他的人怎么办？会不会死？”

“不会，但身体会虚弱，寿命也会折损一半。”公子不敢再看着六道，而是转向独孤风，难以抑制地表示生气：“皇叔，这个是神医还是庸医，居然说出这么荒诞的话，要折寿续命，找个巫师就可以，哪里需要换肝换肾？”

噗——

严肃之极的寝宫，却因公子一句话贻笑大方，连昆布没读过什么书的人也知道，巫师那些伎俩全是骗人的，而公子平日真的吃丹药吃傻了，尽做些指鹿为马的蠢事。

未等独孤风开口，六道自己先说：“既然这样，你们还是请个巫师来，我无能为力。”说完就退出寝宫。

“先生，请留步，先生！”独孤风追了出来，以为他说的是气话，可六道就是故意要刺激这个公子，没人赶他出去，他自己已恨不得从那件郁闷的寝宫中逃跑了。

“先生莫要着急……”

六道立即抬起手，打断他的话，然后悄悄地说：“王爷，接下来的事都让他们自己决定，你也仁至义尽了，最好不要插手。”独孤风也以同样小的声音跟他说：“先生不知，要是皇上驾崩，皇位就要落在这位公子身上，你也看见了，公子他什么资质，只怕登基不久，国将不国了。”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你何必强求？”

“先生。”

“王爷，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不要被人用各种罪名污蔑陷害，无故丢了性命！”六道也已经算仁至义尽，他把独孤风拉到一旁说：“请王爷助我去一趟丹阳宫。”

“去丹阳宫做什么？”

“我总觉得……那里要发生一件可怕的事情，而且与我有关。”

风萧水寒，凌珑在梦里穿着十分单薄的衣服，走在冻结的湖面上，周围很黑，很暗，也很冷，她冷得快走不动了，可也担心脚下的冰面站久了要坍塌，她多么渴望那双冰冷却温柔的眼睛，多么想要那坚实温暖对策怀抱，可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就在此时，前方有股飘渺的轻烟，渐渐凝聚成型，烟雾之中，有一双碧绿色的光芒照亮着，她的眼泪缺堤般落下，追着这团烟雾说：“老六，老六，快救我……”

“珑儿，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快要死了，老六，快来啊……”

烟幕顷刻消散，她环抱着自己，这时候，头顶上终于有了点光亮，她仰头望去，看见的竟是一个火红的身影，他有一双同样赤艳的红眼睛，正流着眼泪看她。

“连炽……救我……”她伸出手，呼唤着他，然而他只是闭上双眼，哭得更伤心，此时她还看到一个小姑娘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际，笑得很天真也很美丽：“连炽，我完全好了，你再陪我放风筝好吗？你在哭什么啊？因为她吗？”

小姑娘指着趴在地上的她，带着一种恨意和快意：“可她已经死了，你哭得再伤心，她也不会复活的。”

“你为什么要吸干她的血？”连炽朝着她大吼，小姑娘愣了一下，眼睛顿时红了一圈，哇地一声也哭了：“你干嘛凶我？不吸她的血，死的人就是我了！”

他们在哭什么，她根本没有死啊，只是身体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离她越来越远，就快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小舅，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这人死都死了，自然不能浪费。”

她的身体被人往后面拖着，很快有被扔进黑暗之中，头上哪一点竟有的光亮也消失了，她动不了，仿佛被禁锢在一个笼子里，呼救不了，也逃脱不了，喉咙里只能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老六……救我，姐……救我，爹……”

丹阳宫外，六道和独孤风刚赶到，却见丹阳宫起了熊熊大火，无数宫女太监从里面跑了出去，里面惨叫声比之前更烈，还有更多的人是被困在里面，他们来不及搬救兵，一同冲了进去。

独孤风把还在丹阳宫的士兵召集起来，一同救火，六道首先冲进了炼丹房，里面的尖叫声最多，这里还有个奇门法阵，那些人固然要困在里面出不来，他抡紧拳头，一堵墙一堵墙地轰碎，法阵一破，那些乱逃乱闯的人不再看到四个扇门的房间，而只有两扇门，一条路，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六道被涌出来的人潮挡住，他立即捉住其中一个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小姑娘……里面有很多啊！”

“在哪里？”

“不知道啊？塞满好几个房间呢！你自己找去吧！”问了也等于白问，六道只好自己去寻找，可他才没进去几个房间，却在一间房里定住了，这间房，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干尸，全都是刚死不久，她们身上还穿着雪白的单衣。六道的脑海一片空白，这些人的年纪都很小，很多甚至比凌珑还小，被抽干血液的她们，肌肉塌陷，皮肤皱缩，包裹着可怜的骨架，整个脸都变了模样，此时大火已烧到门口，让他一个个去辨认根本来不及。

他不能再犹豫，尽管这样子要惊动整个冥界，甚至整个三界。

六道一声大吼，卷发翻飞，绿眸迸射出青焰光芒，深藏已久的一股力量瞬间爆发，这个丹阳宫都为之一震，成千上万的冤魂在这一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凌珑，给我出来！”如果她已经死了，自然会从这一堆冤魂中，主动走出来，可是没有，这些冤魂一个都没抬起头来，他再吼了一声：“去！给我把凌珑找出来。”

冤魂们变成无数萤虫，四处飘散，六道倒也怀念起当年的五行童子，被叶知秋训练得如此得力。他循着萤虫飞向的地方，最后它们在一个完全变成废墟的地方上徘徊，六道已不顾周围炙热的火焰，也不在乎这些石头木头多么滚烫，徒手把它们扔开，终于看到废墟之下掩埋的一个井口，这里就是连炽带他们来的炼蛊毒，行虿盆之刑的地方，井口太小，他把周围的地面也要砸开，才能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