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九尾天狐

这是一辆格外宽敞和舒适的马车里，鲜花点缀，毛毯铺陈，各种器皿都是金玉琉璃所制，萧乐正全神贯注地在帛书上记录，而炎华躺在软绵绵的毛毯上，把玩一颗与她拳头差不多大小的罕见黑珍珠，笑靥如花。

“连炽，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珍珠。”

“这是炽儿准备了很久的生辰礼物，自然是最好的，炽儿，你说是吧。”萧乐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盯着在角落里拼命灌酒，一张脸比头发还要红艳的连炽。

“是的。”连炽的手不住颤抖，就算第一次杀人所有悲伤、悔恨都像快溢出杯子的苦酒，他一杯杯，大口大口地灌下去。炎华抱着他的手臂，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幸福地说道：“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你了，你也喜欢我吗？”

连炽已醉得不太清醒，以为自己还是身在那片山谷，那片丛林，凌珑从懂事开始，就喜欢粘着他，而凌罗就跟现在的凌珑一样，游走六界，偶尔还要回蓬莱神木抵御外敌，不得不让两个小不点自己在家里自生自灭。

居无定所的日子让他们睡觉都很容易惊醒，凌珑都已经习惯一醒来要喊他的名字，要是他没有答应，她就会哇哇大哭，他的脾气本来就不好，自然觉得很烦，很讨厌，可也没办法，那天她不喊自己了，那就是生病生糊涂了，他又不习惯，心里头无比着急难过，恨不能把她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一年复一年，他总安慰自己等她长大自然就不会那么粘人，自然知道有没有他，日子照样可以过下去，而他就能恢复自由之身，想干什么都行，想去哪里都可以，要知道他天生丽质难自弃，那么多姑娘喜欢他，可看见他身边总有个小丫头跟着，手脚并用地把人给赶跑，谁还敢跟他往来，这种所谓的“自由身”很快就到来了，凌珑八岁就被乡下姥姥接走，他应该会兴高采烈放鞭炮庆祝，可发现没有她，日子过不下去的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一醒来，就喜欢摸摸身边的她有没有踢被子。

是他走到哪里，都忍不住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来，会不会半路就被坏人拐走了。

是他要跟着这个小丫头，慎防周边如狼似虎的目光。

要是家里没有她，除了喝酒，他什么都不想干，这个小丫头比他想象得还要重要。他当然也知道，这丫头，也想生生世世陪着自己，她那么努力跟他学琴，就是要练成北斗山绝顶的合奏技能，只要他们在一块，谁也不敢欺负他们。她那么想成神，当然是希望长生不老，永生永世跟他在一起的。

这丫头喜欢他喜欢得如此深切，他也深切明白自己的魅力没有女人能抵挡，从来不担心她的心会落在别人身上，就算自己对她坏一点，差一点，他也能肯定这丫头会痴心不变。

可是这一次，他感觉被人一下子推入一个深渊之中，一切都完了。可他还觉得那都不是真的，不过是一场梦，可不，现在这丫头不就跟以前那样，倚在自己身旁撒娇，求他买这个买那个，不要紧，就算把他整个人榨干了也不要紧，只要她能这样一直在自己身边，别说一颗黑珍珠，整个三界送给她都行。

“连炽，你也喜欢我的是不是？”

“你把喜欢我的人都赶跑了，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连炽一把把她抱坐在腿上，眼神迷离而深情，他唯有喝醉之时才敢这么做，凌珑这丫头除非是断手断脚，否则不喜欢被别人抱住，而他喝了酒，就能接着酒意，说自己头晕恶心，站不稳，需要她扶着，抱着。

这一次，她紧紧把他抱住，却说道：“我把喜欢你的人赶跑了？你说的是谁？你说的是哪个很香甜的姑娘？”

“香甜？到是什么滋味？”

“像花蜜一样……我从来都没喝过这么甜的血……”

砰砰——

连炽忽然把她狠狠摔在地上，一双眼暴怒出了火花，马车都感到一阵剧烈的震荡，他凶狠地指着炎华说道：“你居然能尝到这种滋味，你到底是谁？你们到底是谁？”

丹阳宫中，火势终于被控制住，独孤风和其他侍卫把整个丹阳宫彻底搜查了一遍，气得他的心漏病差点发作，这个哪里像是皇宫内苑，简直就是个乱葬岗，无数烧焦的尸体被抬了出来，恶臭冲天。他们不知道这堆尸体里可有国师，独孤风更心急的是要找到六道，他一进来就失踪，很让人替他担忧。

忽然，在烟幕弥漫的废墟中，一个人影逐渐拉近，独孤风跑了过去，看到六道一身狼狈，却毫发无伤，不让不让人钦佩，而他手上不知抱着什么东西。

“先生，你刚才去哪儿了？”

“去救人！”六道意灵传达出来的声音已微乎其微，不仔细听的人，根本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救人？这是……”他手上这个被布重重裹住的东西难道就是人？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只手出来，独孤风仔细看过后，心痛得厉害，这只弱质纤纤的小手臂苍白得可怕，六道连忙再把它塞回去。独孤风失声道：“来人，把先生带到太医院。”

“不必，我只要一匹快马回王爷府。”

“行。”

没等他吩咐，昆布已火速牵来一匹神驹，六道纵身上马，一路狂奔，在皇宫里也没人拦着，风中只留下他飞溅的泪水。独孤风痛恨地看着一地成了焦炭的尸体，问道：“这里面当真没有国师？”

“没有！”

“可恶……竟无故残害这么多人，无论如何也要捉到他！”

其他人心里虽然也同样愤恨，却都不敢作声，听说国师是个神人，他要逃跑，谁也追不上，更别说能把人捉回来。

“公子在哪？”

“我在这！”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位公子姗姗来迟，但已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满目恐怖的场面，立即转过身呕吐。

独孤风剑眉紧皱，严厉地说道：“公子，你也看到了，这国师在丹阳宫不知炼什么邪灵丹药，要夺取如此多的性命！”

“对……实在是……太……太恶心了，不，是太可恶了，等本宫登上王位，必定严厉惩治他和他的同党。本宫身体不适，如今这是，请皇叔全权定夺……”公子逃得比来的时候不知快了多少，真让人心寒，但有一点值得高兴，有独孤风坐镇朝堂，再无妖孽祸乱朝堂。

而在不知奔向何处的一辆马车里，气氛一度紧张，连炽光眼神都可以杀死他们几百回，炎华缩在萧乐的怀中，瑟瑟发抖，萧乐的表情依旧木然，依旧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他的质问：“你不要忘记了，你是什么人，我们就是什么人。”

连炽点着头，一脸崩溃而绝望：“对，对！我们都是一样，什么公主，什么国师，都是狗屁，我更是猪狗不如！”

“连炽，别这么说啊……”炎华的眼泪一流，显得更楚楚可怜，连炽别过脸，他不可以再被她的眼泪所骗，除了那张脸，她和娘亲一点也不像。连炽索性闭上眼睛，慢慢回想这么多天发生的事情，自以为对他们已经够了解的，却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勾起心里的疑惑。

蓦地，他睁大了眼睛，露出尖利的两颗獠牙，朝他们扑了过去，萧乐猝不及防，虽然抱着炎华滚到了一旁，自己也没有手上，但炎华的手臂，却被他咬了一口，连炽的动作是那么迅猛，萧乐倒吸了口气，以同样迅猛的动作，伸出一只手，这只手也瞬间变成与他身形并不匹配的巨龙爪，将连炽扫落，并压住他整个身躯。

连炽当然知道不可能打赢成年的神龙一族，可他咬伤了炎华，只为了验证一件事，如今被萧乐像大山一样压着，却笑了出声，是无比难听的笑声，如五雷轰顶，彻底绝望地看着炎华说：“哈哈……你的血竟有一股狐狸骚味，难怪把我骗惨了，你，你们就是凡人口中的祸国妖孽，我居然还相信什么狗屁轮回转世！”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睁大你的眼睛瞧瞧，炎华她才是真正的公主，才是你要付出性命也要保护之人！”

“我什么也没瞧见，就瞧见我最讨厌的九尾天狐！”

炎华舔着手臂上的伤口，娇怯怯地偷偷看着他，她的狐狸耳朵露了出来，九条狐狸尾巴也露了出来，她的模样也在变化，首先消失的，就是他娘亲最为标志性的嘴角美人痣。

“她虽有一半天狐血脉，另一半却是血族！是你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你救她一命，难道不应该吗？”

“狐美人的女儿！好，很好，果然很会迷惑人，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是仇人的女儿，我应该杀了她……如今却……连炽，你这笨蛋，真的死一百次都不够！”这句话，是凌珑最喜欢骂他的一句，而他通常很得意地驳回：“什么叫死一百次，我是不会死的，笨蛋！”

如今，他却恨不得立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