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红粉骷髅
对于王权这种“不是我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的言论，夜鹰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这可能跟他从小爱看的书有关吧。他当然承认王权说的都是事实，但是那又如何呢？庄周先生早就教会了他如何将对方的嘲讽之力化为无形。语言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唯独对两种人是没用的，一种是聪明到极点的人，一种是笨到极点的人。而夜鹰，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种。
狐狸擅长跳跃，最终蹦进猎人的陷阱；老虎的皮毛十分威武，因此遭受到人们的捕杀；马跑的快，人们便用它来拉货……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那么，王权又会因为自己的天赋而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夜鹰耸耸肩膀，不得而知。明天的事谁也说不好，现在也就没有必要想太多了。王权能不来怼自己就算是清净，何必还要在意他话中的鄙夷，来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再当众人行进万骨枯内部时，不知从何处传出莫名的尖啸声，似是压低了的哭泣，让人腮帮子发抖。（因精神高度紧张而引起的肌肉战栗）
夜鹰打量着这个奇异的空间，大概是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内部结构复杂，高度约莫两千米，合一座中等山峰的海拔高度。而连接不同“隔间”的，就是几座横跨在山内部的石桥。这些石桥似乎并非人工修筑成的，表面呈乳白色，有点儿像钟乳石，底部呈液滴状凝固。石桥的表面很滑，大家不得不放慢脚步，以防滑落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而最开始的那个“万骨枯”的入口呢，是直接连接着内部“半山腰”的位置，换言之，夜鹰他们一进门就位于一个离“地面”（此处指的是一个相对静止的参考系，万骨枯中的空间都是错乱分布的，未必就有真正的地面）六七百米的海拔高度上。
并没有火把之类的东西来照明，但是却有点点幽蓝的鬼火在岩壁上闪烁着，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嗡嗡地叫着，它们的尾部也发着诡异的光。万骨枯的深处应该是有空气流动的，因为岩壁上的火焰总是一闪一闪的，想来应该是那些可燃的物质燃点非常低，又像粉末一样容易被吹飞，这就造成了鬼火在不停地闪烁这种看似吓人的景象。
夜鹰一边分析着，一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我不仅是一个有梦想的青年，还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没事没事没事没事……看我用科学的方法将它们一一解开。”
逛过鬼屋的各位想必也会有这样的体验吧，明明大家都拥挤在一起，吵吵嚷嚷地走过一次只能过一人的通道，但是在阴暗的灯光、骇人的场景、还有远方若有若无的嘶吼声中，恐惧还是会像滴进水中的墨一样扩散开来，你的身体还是会不自主地颤抖。不同的人在恐惧之下会做出不同的反应，而夜鹰就属于那种试图通过分析事物的物理现象，来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万骨枯里的气氛可比那些廉价的鬼屋好上太多了，这里特效逼真，道具逼真，演员逼真，要是过会儿出来个群演绝对不是那种你一眼就看出他头套带歪的外行蹩脚货，因为人家可能是正宗的“无头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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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仔？”墨点脸都吓得煞白了，紧紧地扯住夜鹰的袖口，“要不，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像蛮吓人的，要是，你看，要是把你吓坏就不好了对吧？”
其实，男生和女生对恐惧事物的感知是差不多的，并没有“女生比男生更容易被鬼吓到”的科学依据。在鬼屋里女孩子显得比较柔弱，而男孩子则显得比较大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换言之，这种现象只是为了更符合自己的定位而强行做出来的。女孩子并没有那么害怕，男孩子实际上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淡定的。
所以，其实夜鹰和墨点一样怕的要死，但还是强行安慰她，“师姐没事的，我，我一点都不害怕。”
海燕回头看了这两家伙一眼，颇为无奈地笑笑，“乌鸦哥哥，如果你实在怕的不行的话，可以和我换个位置，在师父身边会好一点的。”
弱水真人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她本人修炼的“玲珑心法”自带着涤荡心灵的能力，用个不恰当的额比喻吧，她就相当于一座移动的泉水，可以帮助玩家回血回蓝。一些妖邪之气产生的负面baff，只要不是太强大，弱水真人便可以通过自己的“气场”将其消灭。
但是，夜鹰能这么答应吗？他要是现在答应了，师姐该怎么看自己呢？一定会觉得他是个胆小鬼吧！还有海燕，虽然说他和自己貌似没什么关系，夜鹰却总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可能是海燕先前对他的关心让夜鹰有了负担。正当他要开口拒绝时，墨点已是一个箭步窜上去，低下身来紧紧地环抱住了弱水真人，几乎要把那个小个子的女孩压翻在地上了。
“哇——你干什么呢？”一路前行，弱水真人都没有被环境吓到半分，但却被这一扑吓得不轻，尖叫得都破音了，“不要抱我啊，你这样我走不了路啦！”
她拼命地挥舞自己的小胳膊，但不管怎么用力，都没法把墨点从自己身上推开。墨点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那样猛地大哭起来，眼泪什么的全抹在弱水真人的衣服上了。她也无法，只好停下脚步，轻轻地抚摸墨点的脑袋，细声细语地安慰她。这场景看着十分奇怪，因为弱水真人实在是太娇小了，墨点倚在她怀里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墨墨再稍微坚持一会嘛。”黄鹂半蹲下来，亲切地拉拉墨点的小辫子，笑着说道，“等我们走到下一个隔间，再搜索一下，就能出去啦。”
这些石桥所连接的，正是一个个“隔间”，其实它们都是构造各异的山洞。不同的山洞，内部的空间结构也是不同的，据上一批跑团的仙人所言，有些隔间就和寻常的房间那么大，但是有的却大过露天体育场。这一个个有违物理定律的山洞，就仿佛是向质量守恒定律竖起的一根根中指，屹立不倒。
走在最前面的林幻调转过来，俯下身子，将一颗宝珠塞进墨点的嘴里。
“这是清神的定心丸，可以帮助你驱除心魔。”林幻像极了小说中的霸道总裁，皱着眉头，虚眯着眼睛，一脸禁欲主义者的表情，“含着……”
“咕嘟。”墨点正号啕大哭呢，一口气没换上来，就把珠子吞下去了。
“……”林幻不禁脸一黑，紧呡着嘴唇，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没事，可以吃的。”
“哼。”王权瞥一眼自己的师弟，对他去帮助凡人的行为表示不屑。
正值此时，妖风大作，从万骨枯内部传来的低啸声在一瞬间变成了怒吼声，在这山谷里来回震荡。夜鹰以一个出色武者的本能立马伏低身体，他能感到悬空的石桥都在随着吼声轻轻晃动着，从高处不时掉落一些碎石块和灰尘，弄得众人狼狈不堪。这连绵的咆哮约莫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停歇，幕后黑手似乎是吼累了，在众人面前现身。
又是一阵天摇地动，这次似乎是整个“万骨枯”内部都在发生变化。岩壁的阴影之中，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开始活动起来。鬼火在刹那间齐聚，让它的真面目得以展现在众人眼里。一具超大的骷髅。
有一团蓝色的火焰突然出现在它原本是心脏的位置，像是在模拟心脏的跳动，一下明亮一下暗淡。但是这暗淡又并非是熄灭，火焰最中心仍有一团蓝色的物质，散发出点点微光。众人便得以在这一亮一灭的诡异光线之中，看到这具骷髅的全貌。它的骨架看着特别开胃，惨白的大骨头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如果再仔细瞅瞅，你还能看见一些不可描述的人体内脏。像肠啊，肝啊，肾啊……之类的，当然了，它们同这具骷髅比起来还是太小了，而且都是残破不全的。估计就是上一批来的凡人武师吧，骷髅的骨架以碾压的方式像粘苍蝇那样压过身体，内脏什么的全挤出来了。
夜鹰并不学医，所以他这会儿也着实辨别不出来粘在骷髅架上的到底是个啥，只觉得一股腐烂的气息满过来，赶忙捂住鼻子。“天哪，把狗屎放到锅里去炖都不过如此啊……”夜鹰暗自叫苦，再一看那具骷髅，它的天灵盖上竟还坐着一个人。这得是什么人才能受得了这种熏天恶臭啊！
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同外面不一样，昨天刚进去的人死掉了，今天就已经腐烂地不成人形了。看来，这具骷髅也是杀死他们的元凶之一嘛。突然，它空无一物的眼窝中跳动起两团火，将这位骑在天灵盖上的人也映照出来。此人黑发黑瞳，一身麻布寸衣，目光如鹰，后背一口青钢大宝剑。
夜鹰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坐在骷髅的脑门上，用一种仿佛是天子登基般的表情俯视着所有人。
“哥甭管你是谁了，能先从上面下来不？”夜鹰拼命地扇着手，眉头紧皱，“这么大的味儿你居然还能坐的住啊！”
“在下……红粉骷髅。原是征战魔族的仙士，不想被恶魔风铃设计害死，修为大损，一路降到了合体期的水平，最后不免。跌入凡间。临死之前，我用法力凝结出这座万骨枯。此地风水正好，可保我魂魄千百年不散。我便借力于山川，从此成为地缚灵。（一种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的灵体）”夜鹰缓缓开口道，语气莫名的哀恸。
“你用我的样子讲这话感觉真不好。”夜鹰低声吐槽道。
夜鹰（坐在骷髅上的那个）淡淡地扫了夜鹰一眼，说道，“我用的外貌是你们中信息提炼程度最高的人，既然你不喜欢，我换掉便是了。”
他身边冒出点点微光，在一片蓝色火焰如帷幕般的盘旋之下，变成了墨点的样子。“这样行了吧。我现在塑造出的，正是各位内心的欲望本身，我想各位一定是乐意同现在的我交谈的。”
刚才还没什么动静的人群一下子都开始吵吵嚷嚷了，毕竟又没人认识夜鹰，除了有妖气的几位都没啥反应。但是现在嘛……所有人都得做好直面自己内心肮脏的准备了。夜鹰看着骷髅上的墨点，神情淡漠、青色的发丝披搭在肩上，衣裳不整，修长的双腿挂在骷髅脑袋上一晃一晃的，不禁咽了口口水。从大家的反应来看，每个人见到的都是不同的人呢。
“前辈，我们无意惊扰您，只是……”
“只是什么？”摘星子对弱水真人说道，“若不是我现在吱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挖到我的坟那里呢？”
“我……”看着摘星子的脸，弱水真人有些迟疑了。尽管她知道自己的掌门还活的好好的，但是这位红粉骷髅的幻术似是相当厉害，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罢了罢了，人有大欢喜，有大寂灭，如今我时辰已到，赖在人间不走本就是犯戒了。这些修仙功法也好，金银财宝也罢，诸位想要就只管去拿吧。”在夜鹰眼中，墨点目光空灵，了无定像，伸手撩起自己的头发，梳成短短的小辫子扎在脑后，颇为知性地说道，“但是，诸位，我会给你们一些礼物……一些，来自你们内心深处的罪过。”
“能自行了断的人，我便将上古的功法‘心包太虚’传授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