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黎明之前（十四）

“肖警官，我们……”看着肖刚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卜慌硬着头皮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一个是刚刚从医院回来，一个是马上面临处罚，另外一个是今天吃饱不管明天的人。你们三个的心咋就这么大呢？当初把这个阳台给你们《育新周报》编辑组，是让你们堆放东西的。为此，监区还专门把阳台封闭了起来。现在倒好，成了你们私下聚会的场所了。你们都是老犯人了，难道不知道这是监规狱纪不允许的吗？怎么了，是不是觉得上一次违纪的处罚没有下来，这一次也不会处罚是吧？”看着诚惶诚恐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神情严肃的说。

“肖监狱长，这件事情不能怪卜慌和高风，我今天不是刚出院吗，想就上一次打架的事情给卜慌道个歉。可是，现在是服刑人员看电视时间，我们在监舍里说话不方便。所以就……”

“肖监狱长，您别听李毅胡说。”没等李毅把话说完，卜慌就打断了他的话，站在他的前面对肖刚说道：“李毅出院回到监区以后，来监舍看我。见他提了那么多好吃的，我怕监舍里狼多肉少，就把他和高风叫到了这里。您想想看，这个阳台门上的钥匙在我这里，如果不是我的主意，并且我不开门的话，他们两个能进的来吗？所以，错在我这里，我愿意……”

“肖监狱长，是这么回事……”没等肖刚把话说完，高风也站了出来有些紧张的对肖刚说道。

“好了，你们三个就别在这里演戏了。外面还有一个呢，是不是也让他进来说两句？”高风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被肖刚摆摆手打断了话题，然后，冲着门外喊了一声：“小四川，进来！”

小四川低着头走了过来。他看看李毅怒目圆瞪瞪着他的眼神，再看看高风目光里的怨恨，然后对卜慌说道：“卜老师，我刚才就是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站岗的。可是，监舍里正在放电视，而且还是我比较喜欢的的那个电视剧。于是，我看看周围并没有警官的身影，便悄悄的进了监舍看了会儿电视。可刚进去没有几分钟，肖警官，啊，不，肖监狱长就进来了，问我你们去了哪里，我还对他撒了谎……”

“他跟我说你们三个去厕所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上厕所也要三个人一起去吗？小四川，你这谎撒的也太低级了吧？现在你想跟我如何解释？”肖刚看着小四川问道。

小四川抬起头看看肖刚，然后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肖刚到背着双手，围着放在阳台中间的小桌子看了看，然后说道：“啧啧，生活很不错嘛，烧鸡、烤鸭、卤牛肉，香烟是软包装的大中华。你们是服刑人员吗？比一般的监狱民警的生活水平都高！小四川，给我拍搬一把椅子，顺便拿一罐可乐，快！”

听完肖刚的话，卜慌几个人有些吃惊的互相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四川更是不知肖刚说话的真假，一脸迷茫的看看肖刚，然后再看看卜慌他们，手足无措，一时不知什么好。

“怎么了，你们吃的、喝的、聊得这么开心，我参加一下不行啊？小四川，还想不想在《育新周报》干了？是不是想到农业分队去挖甜菜啊？”看着卜慌几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肖刚终于笑了笑，然后对着快要哭出声来的小四川说道。

“不，不，肖监狱长，您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呀？我都……”

“你小子怎么这么没有眼色呀？快去呀，还等个屁呀？赶快去！”没等小四川把话说完，李毅一边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他，一边着急的说道。

“要滴！”小四川甩下一句四川话，转身跑回了监舍。

没有多一会儿，小四川就搬着一把椅子，拿着五、六瓶可乐走了进来，放到桌子旁边，然后撒丫子跑了出去。

看着小四川惊慌失措的跑了的样子，肖刚笑了笑，然后对卜慌几个人说道：“还站着干什么呀？坐，我陪你们聊一会儿！李毅，你小子在外面还是做老板的，怎么这么没眼色呢？领导来了，连一根烟也不给啊？你是不是也不愿意在《育新周报》干了？想换个地方是不是？”

听完肖刚的话，李毅赶紧走到桌子前面，忙不迭的拿起香烟递到肖刚手上：“对不起，肖监狱长，被您刚才的样子吓坏了，都不知道干什么了，请您原谅，原谅！”

看着李毅诚惶诚恐的样子，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接过李毅递过来的香烟，坐在椅子上，然后看看围坐在小饭桌周围的卜慌和李毅，笑着问道：“二位怎么样，看今天这个样子是合好了呀？怎么突然一下子想清楚了呢？”

“肖监狱长，您就别糟蹋我们了。反正我是想通了！”听完肖刚的话，李毅后悔的直摇头：“和卜慌打架首先是怪我，我不应该在卜慌心情不好的时候给他火上浇油，头上狠狠的挨了一凳子不说，而且让自己最好的朋友受处罚。监狱长，您能不能把给卜慌的处罚加在我身上？否则，我这一辈子都要后悔的！”

说到这里，李毅有效着急的看着肖刚。

“哈哈哈哈，没有想到，你李毅还挺仗义的！可是你想错了，这里是监狱，而不是自由市场，对一个人的处罚还能讨价还价呀？再说了，这顶罪都顶到监狱来了，是不是很可笑呢？”肖刚先是哈哈一笑，然后看着李毅说道。

李毅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哦，对了，监狱长。我把一件事情忘掉了。在从医院回到监区之后，唐副监区长让我去民警办公室找他一下，这和您聊天聊得给忘记了。您看，您在这里和卜慌聊着，我去找一下唐副监区长，要不然又要挨尅了！”说到这里，他扭过头来冲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高风挤挤眼睛。

“嗯，去吧，如果唐副监区长怪你，你就跟他说我在找你谈话！”肖刚喝了一口可乐，一边低着头点烟，一边对李毅说道。

“肖监狱长，我还是到监舍看一下吧，卜组长不在，我也不在，我总是担心监舍里会出什么事情。所以……”高风也站起来，看着肖刚说道。

肖刚皱皱眉，看看李毅，再看看高风，然后由衷的点点头：“嗯，去吧！”说完，冲着高风摆摆手。

得到肖刚的许可，李毅和高风如获大赦般的跑了出去。

肖刚笑了笑，然后看着卜慌问道：“你跟他们说过我是来找你的？”

卜慌也笑了笑：“监狱长，瞧您这话说的，我怎么知道您要来呢？如果知道，还有这一出啊？”说完，卜慌指了指小饭桌和上面的东西。

肖刚又笑了笑，没有说话。从桌子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然后又习惯性的扔给卜慌一支。

卜慌赶紧站起身来，拿起打火机，一边给肖刚点烟，一边说道：“我虽然不知道您今天来，但我知道您来干什么。虽然不是专门为这件事情来的！”

“哦？真的？你还会算命啊？说说看，看看你猜的准不准！”肖刚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卜慌问道。

“是不是处罚决定下来了？您是来跟我通气的吧？”坐回到小板凳上，卜慌看着肖刚，依然微笑着说道。

虽然脸上的表情很轻松，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此时此刻的卜慌心里却忐忑的不行。这些天来以来，“监狱会不会处罚自己？会怎么样处罚自己？在什么时候处罚自己？”这一连串的问题折磨的他夜不能寐，茶饭不思。他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但有些时候又盼着处罚决定快点下来，以便让自己尽快结束这种痛苦的折磨。

“在此之前，您是不是对监狱的处罚有过想象？你想的最好的处罚结果是什么？最坏的处罚结果又是什么？”听完卜慌的回答，肖刚接着问道。

这时，卜慌的头上开始出汗了。从肖刚说话的语气中，他感觉到监狱对自己的处罚不会太轻。难道真的要拿掉我这次减刑机会吗？虽然自己此前也想到过这种处罚，经过一段时间的斗争之后，心里也有了坦然接受的准备。但一旦知道最后的结果真的如此时，他还是真的难以接受。

卜慌抬头看看肖刚，然后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脸上勉强凑出一点笑容说道：“监狱长，您就别折磨人了，这钝刀子杀人有点疼啊！您把结果告诉我吧，事儿是我惹得，监规是我犯的，责任也必须由我来承担。所以，我愿意接受监狱给予我的任何处罚！”

看着卜慌心急如焚的样子，肖刚笑了笑，然后，坐直身子，把与雷监商量好、并在监狱党委会上通过的处理方案告诉给了卜慌。

“与正常的刑满释放相比，假释有很多的不确定性。而这些不确定性就是对你这次违反监规纪律得到处罚。而过完春节之后，再次把你‘调’回监狱，帮助监狱参加全国狱内小报比赛活动，并在活动中取得优异的成绩，为海福监狱争取更高的荣誉则是你的一次自救或者是自赎。你是一名老的服刑人员了，由于改造岗位的关系，你接触过有时连监狱民警也接触不到的东西。所以，对于监狱做出的这个决定，你应该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我个人认为在你如此严重的违法监规狱纪的行为面前，这应该是最人性化的一种方式了。同时，我还告诉你，这个方案是我想出来的，如果你有什么意见，怪就怪我吧！”说到这里，肖刚再一次点燃一支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卜慌。

听完肖刚的一席话，卜慌禁不住热泪盈眶。在此之前，他为即将到来的处罚设计过多种结果，但是，依然能在自己期望的日子里走出监狱与家人团聚，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他不能像那些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刑满释放人员那样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虽然在春节过后还要回到监狱“改造”两个月，再次为海福监狱的荣誉而战，但是，看看面前的肖刚，看着他诚实、善良和充满期望的目光，他情不自禁的扑到肖刚的话里，哽咽着说了声：“谢谢您，监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