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相大白

六道急着离开王府，离开凌珑，是因为自己又到了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那一轮银辉照耀在一个不断变化的躯体身上，伴随着难以抑制的低吼声，四肢伸展，每走一步，地面都感觉到一丝震动，一个不伦不类的兽人置身于天地间。

他站在最高的山巅上，俯瞰群山，他应该为自己这个独一无二的身份感到羞耻还是骄傲，这个问题就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

他是个神医，他看过无数的生离死别，人伦惨剧，也肢解过无数比他这个模样更丑陋更难解释的怪物，所以这对他来说，这不能算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远处一道红光乍现，那道光分明远在天边，感觉就用一时刻，有一把剑掠过他的颈侧，六道虽然能够避开，但脖子仍被削了一撮毛发。来人十分爽快，一句废话都没有就与他开战，过场的招式也没有，只求速战速决。

这个人宛如沐浴在火焰中的一只凤凰，头发不像头发，而像是一束束的火焰，眼睛也不像是眼睛，倒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中照射过来的两束红光。六道心里不禁在想，这人是不是每天都经历火灼之刑，总是一股烈焰般出现。

整个山峰顿时轰隆隆作响，六道用得还是随处可怜，连根拔起的一棵巨树做武器，用的还是来来回回那几招，但这一次不同，劲力所致，有摧枯拉朽之势，那火焰般得人物打着打着，总算来了点兴致，可过了不久，又不耐烦地喊道：“你能不能换点别的招式？”

六道当然也不想只用蛮力打架，可一切修为都被他的力量所压制，要想看别的招式，除非他消失。他照实回答：“我用不了其他招式！”

“都过了一个月，你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力量？”

“这个月太忙，没空！”

“你还没空？要不要换个位置试试，你去冥界处理政事，我来陪着凌珑！”

“不稀罕！”

“没意思！”他敛去了一身鬼气，额上的火莲印记逐渐隐去，周围的气温终于不热得难受，可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烦躁，这完全不是赤月鬼王的风格。

“这样就结束了？”显然，六道也很失望，他只想快快了解这件事，能赶回去赔凌珑，他才没有赤月这么好的兴致，一次次决斗会乐此不疲。

“当然不是，不过我要留些力气去对付一个更厉害的人。”

“什么人？”

“我也在到处找他！”赤月表情严肃，看来这个人能让鬼王认真起来，六道仔细留意他的表情，听他的话语：“这个人直接威胁到了整个冥界，我势必把他消灭了，哼，跟你说也没用，你根本感觉不到。这段时间，你得看好我女儿，别让她到处乱跑！”

六道再度把头巾围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可不希望让赤月知道所谓威胁整个冥界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我要出海一趟，这段时间，她会留在独孤王府。”

“王府？那丫头怎么又和人间帝王扯上关系了？”赤月扭头看向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这样也好，那个姓独孤的我也知道，可不是个普通人……反正，怎么样也比你好。”

六道经历了种种变故，不再那么容易冲动和发怒，只是瞪了赤月一眼，一言不发。

“你要出海？”赤月忽然冒出一句话。

六道点了点头，他继续问道：“你听说过幽灵船？”

“我不仅听说过，还见过，那上面的不就是你的二公子血炼吗？”

“哦？你知道得还不少。”

“那又如何？”

“听说他自断了两条手臂，你若再遇到幽灵船，就把那小子给我押回来！”六道心中顿时发出了抗议，可思来想去，这个人毕竟还是凌珑的父亲，他也做不到一口回绝。

“他都没了手臂，对你已构不成威胁。”

“可船上还有地狱里的逃犯！”

一个红色的物体抛到六道面前，六道接过手才看清这是赤月随身的长剑，如今交到他手上，意欲何为？赤月已离开的山巅，只留下一句话久久回响。

“把血炼带回来，从此幽灵船就属于凌珑，这是我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六道顿时觉得手上的剑无比沉重，这把剑跟随赤月多时，同样聚集他的部分鬼力，这人想得还真周到，怕凌珑还没有足够力量震慑那些凶灵恶鬼，便把随身兵器交给了她。这个赤月对凌珑确实疼爱。

但去找幽灵船还不是最重要的，此次出海是要把三千石粮食载回蓬莱神木，离上贡粮食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得赶紧完成凌珑这一个心愿。

北斗山，黑枫林。

炎华端了碗粥放到连炽面前，可他仍不屑一顾，炎华又伤心地掉眼泪：“哥哥，你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这样子下去怎么受得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喝血，那些人类得食物，你应该吃得惯吧。”

他不是不喜欢喝血，而是想活得像个普通人，而不是嗜血的怪物。

不远处，萧乐仍然抚着他的五弦琴，琴声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美，不管经历了什么，这个神仙人物还能超脱世外，胸无一物。

“炎华！他就算不吃不喝也没关系，又不是凡人，死不了的。”

他说的正戳中连炽的痛处，这就是神魔同体的悲哀，明明很想死，却怎么也死不了，而难受的感觉只会让他更渴望活下去，若这种感觉持续下去，说不定就要遁入魔道，渐渐失去了自我。

他果真不是人，凌珑死了，就连陪她死的能力都没有。

“可看哥哥的样子，真得很难过。”炎华摇着她九条又长有柔软的尾巴，趴在连炽身上，她总喜欢这样粘着她，不管怎么抗拒，她依旧不依不饶，他真的不理解兽族的世界，明知道别人讨厌她，还锲而不舍地粘过来，他多日滴水未进，看起来就跟炎华当初中毒一样，昏昏沉沉，自是没有力气推开她。

“这点小事都挺不过去，如何当新一任的血皇，我杀了那个丫头也是为他好，魔君有了感情牵挂，那才是最要命的事，你也不希望他再像你父皇一样重蹈覆辙吧。”

这几天萧乐和炎华不管在说什么，连炽都当自己是聋子，可如今，他再没有力气，再万念俱灰，也得撑起来问他：“你说什么？什么叫新一任的血皇？”

炎华附在他腿上，伤心地哭泣：“呜呜……哥哥，父皇和你都不在，我们……我们快被其他魔族欺负死了。”连炽拎起她的耳朵问：“你给我说清楚，父皇……那家伙怎么就不在了，他不是好好地在魔界吗？”

“唉……看来你还蒙在鼓里……你娘死了没多久，你爹也跟着死了。”萧乐的语气还能够平平淡淡，连炽都快急得冒出活来：“怎么会死，怎么死的？”

“就是中了赤蟾蛊毒。”

连炽双眼睁得奇大，连连摇头：“不可能，他不是把毒转移给了我母亲吗？他怎么又中毒了？”

“谁告诉你是他把毒转给你母亲的？”

连炽愕愣了许久，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做梦都忘不了那时候的场面，每每想起，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挫骨扬灰，可突然萧乐告诉他这不是事实，叫他如何相信。

“难道……不是吗？我来找我娘没多久，我娘就毒发，死之前还那么伤心，那么绝望……肯定是那个男人干的，拿我母亲的性命换自己的性命。”

“你娘伤心绝望是应该的，不过不是因为这个，事实上，赤蟾蛊毒确实是你母亲自己下的。”

“不可能！你不要污蔑我娘！”连炽暴跳如雷，他那么恨魔界，那么恨血族，不是因为长年被人追杀，而是那些人全都把罪名推到他娘身上，他娘是神龙一族，想杀人何需用到这么卑劣的手段。

“我与她同宗，为何要污蔑她？你娘不仅向狐美人下毒，还给自己下毒，不过是为了验证你父亲更爱谁，可最后你父亲选择了替狐美人解毒，难道她不伤心，不绝望吗？而你爹这样子做也不无道理，毕竟当时狐美人还怀了孕，救她等于救了两个人，可惜这赤蟾蛊已经进入到胎体内潜伏……”

连炽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萧乐在说些什么，他已听不清楚，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一下子掏空，这么多年支持他活下去的信念化为乌有，他错了，大错特错。

“难道现在你之前的处境不正和你父亲当年一样。”

“不一样！我不需要犹豫，我的心也只有一个，分不了两半！”连炽抱着头颅，痛苦得难以呼吸。

炎华搂着他的腰际，咬着手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哥哥，只有你能救得了我，我娘多次派人都找不到你，我自己也试着去找，可我到了人间，看到那么多鲜活的人……就忍不住了……”

“别说了……你们都别说了……”连炽重新躺回椅子上方，心中犹如一团乱麻，理不清，道不明，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不管他们说些什么，都不能改变是他们害死凌珑的事实，这件事情，永远无法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