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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胜败仍未分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08-02 | 字数:4511

CHAP 5 胜败仍未分

正在寅吉进退两难难以抉择的时刻,躺在竹榻上的仇小忠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眼见要不行了。另一边斜靠在座椅内的昏厥过去的黄一帆也是脸色青紫,嘴唇发黑。

无风一边冷眼看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药瓶,招手递给一个矮个子的将领。

“这是……”矮个将领摊开手掌托着药瓶,不解地问。

“督战使与大都督所中之毒很是厉害,我这药也只能暂缓毒性,真正的解药恐怕还要问那下毒之人去讨。”

无风对矮个将领如此解释,

“不过,这药瓶里可就只剩最后一颗药丸了,究竟要救谁,诸位可要想清楚了!”

矮个将领身体顿时僵住。抓着药瓶的手停在空中,不住地颤抖。

胡子将领性子最是耿直,立即拍着桌子哇哇大叫,“他娘的,还想个鸟!什么狗屁督战使!我们管他死活!喂,你们一个个还愣什么?!当然是救咱们的大都督啦!”

先前那个矮个将领面露迟疑,沉吟片刻,瞥了眼胡子将军,道,

“张将军说的是咱们的心声,可是,这姓仇的小子毕竟代表着朝廷,身后更是有他的干爹当朝堂堂宰相仇忠言撑腰。此刻我们若是任由这小子在这里送了性命,那即便我们此仗对阵曹岳大获全胜,但是将来……待我们班师回朝,到那时,我们一个个又岂能保全?那姓仇的老贼如何肯放过我们?”

胡子张将军显然是没想到这层,闻言愣了愣,却是随即又大声咋呼开,

“即便如此,又待如何?别忘了,我们和大都督可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难道要我们对他见死不救?”

众将又是一阵交头接耳。十来个将领中倒有大半附和矮个将领的意见。

什么“自古忠义难以两全。为了尽忠朝廷,个人的义气都必须靠边”之类的说词绵延不绝。

无风听了,不露声色,只是盯着昏迷的黄一帆,眼神闪烁。

恰在此时,无晴凑过来告诉我,说,好戏就要开场。

“呵呵呵,黄大都督,你可都听见了么?”无风大喊一声,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跃过众人头顶,俯身在半空中,伸手一把揪住黄一帆的衣领,仿佛老鹰抓小鸡般将身材高大的黄一帆从座椅内拎起。

接着,无风在半空中提着黄一帆,又突然抖动手臂,将这位大都督抛向了高空。黄一帆的身体直接向议事厅的天花板撞去,然而却是在他鼻尖距离天花板一寸的地方垂直落下,眼看着就要像个大沙包似的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诸将不由齐声惊呼。

仍然倚仗轻功飘在半空中的无风掐准时机,适时出手。在黄一帆落到他跟前时,在黄的后背猛地一拍,顿时,一口黑色的鲜血哇地一声被昏迷的大都督吐出。随即,无风接住黄一帆,缓缓地落在地面。他将黄一帆又放回了先前那把座椅。

诸将、寅吉、陆六玄以及趴着门缝的我都被这一幕所惊呆。

悠悠醒转的黄一帆很快睁开了眼睛。只一会儿,他便望着无风,眼中精光乍现,“你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说话同时,他先前中毒时脸色那层青紫以及嘴唇上乌黑的颜色均已消失。显然,无风刚刚在他后背的那一拍,是在为他解毒。

“哈哈,大都督刚刚虽然表面昏厥,可是却神志清醒。周遭一番的变故可是一清二楚。

因此,大都督也知晓,刚刚若非在下及时出手相救,大都督这条性命可就难保。

怎么,难道说一声‘谢’也让大都督如此为难?”

无风笑得好不得意。

黄一帆看看无风,又看看诸将,只见除了张将军和一两个将领外,其余众人都是神态惭愧。不过,这大都督也不在意,目光最终落在了桌上那个药瓶上。他顿时厉喝,

“一个个都傻了,还不快给督战使服下?”

诸将慌忙领命。然而,等矮个将军拿着药瓶走到竹榻旁,仇小忠却是早已双眼翻白,气息弱了。

“快传军医!”黄一帆一声令下,一位领命刚走到门边的士兵便突然惨叫着倒地。出手的正是无晴。他用一截枯树枝戳进了那士兵的咽喉。

露了行藏之后,无晴便拽着我推门而入,走进议事厅。跟在无晴身后的是帮内一拨兄弟。大约有十几个黑衣人跟着无晴走进了大厅。一时间,原本偌大的议事厅显得拥挤。

站在议事厅的门口,我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屋内陈设十分简单。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足够容纳二十个胖子同时入座的黑色大圆桌,外加十几把黑色的椅子。圆桌后边的墙上挂着“精忠报国”的一副匾额,匾额下是一张老旧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竹榻。此刻,仇小忠正躺在竹榻上奄奄一息。

竹榻左侧的整面墙被一张硕大的海上地图所覆盖,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着许多小字,大概是各处港口的地名。竹榻右侧则的墙壁被分成两半。一半墙上嵌着四扇面并排的大窗户。窗棱漆黑。此刻,四扇窗户紧闭。另外一半墙被一张巨大的屏风占据,屏风与墙贴得很近,最多只有两寸的距离。屏风上画着一艘乘风破浪,船帆高高扬起的白色大船。

沿着屏风往门的方向,经过一张黑色的木架,就是我现在所站的位置。我左边是一张茶几,两张小凳。茶几与小凳也均是黑色。那个木架在我的右边。它比高出我一个头,是由一根根排列整齐的粗木条搭造的。每两根木条之间都镶嵌着一把兵器——或是长刀或是长剑。刀剑雪亮。满是杀气。

议事厅的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片,都是我帮中的弟子。

黄一帆瞧着门外半晌,轻叹了一声,才分别看向无晴无风,低哑着声音问,“你们就是江湖中那个势力滔天的黑帮?”

两位护法默认。

“我这都督府衙此刻是否已经被你们包围了?”再开口,黄一帆的声音显现出凄凉。顿了顿,他回头看向与他隔着大圆桌,站在他对面的寅吉,重重地叹气道,“贤弟,我可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劝告哇!”

“‘贤弟’?大都督,你还这般叫他?难道你现在还没识破他的身份?”已经彻底击溃敌人心理防线的无风,走到黄一帆身旁的座椅内坐下。冲对面的寅吉与跪在地上的陆六玄冷笑。

黄一帆蹙眉正待开口,竹榻旁的张将军突然大叫,“大都督,不好啦!这姓仇的死了!”

黄一帆却是连头都没有回,双眼发直,双肩紧绷,坐着一动不动。仿佛木偶似的呆了。过了好久,他才松垮下紧绷的双肩,整个人瘫倒在椅背上,喃喃自语,

“罢了,罢了。他不过是早我们一步上路。横竖大家都是个死。他娘的,还紧张个屁!”

说罢,朝张将军的方向挥挥手,然后就闭上眼,颤声低吟,

“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大都督这样就灰心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陷害了你们,让你们沦落到今天的败局?”

无风看着黄一帆,嘴角噙笑。

闻言,我登时一惊,晓得无风这是故意在转移话题,将大厅内众人的注意力从“谁人下毒”的焦点上转移,转移到他的“狩猎目标”的身上。

果然,黄一帆中计。他惊呼道,

“什么?你是说我们身边出现了内奸——”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群情激动的诸将给打断。

“内奸是谁?”

“这还用问?”

“我们和大都督一向所战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只不过,如今刚多了一个人,大家伙就要命丧黄泉了!”

“都怪我们平日瞎了眼!可恨这内奸的良心叫狗给吃了!”

众将再不多言,一个个如饿虎下山,大步流星地走到我右手边的木架跟前,纷纷抽出木架上的刀剑,回过头,齐声大喝着将手中的刀剑对着寅吉或砍或刺了过去。

“住手!”黄一帆、陆六玄和我同时大叫。不过下一刻,我被身旁的无晴死死地扯住胳膊,不能动弹。黄一帆脸色苍白,站在桌边。倒是距离寅吉最近的陆六玄奋不顾身地从地上跳起,一下子搂住寅吉的脖子,用后背挡住数十把明晃晃的刀剑。

“哈,你果然身份可疑!”

张将军粗中有细,指着寅吉的鼻尖道,

“若是你和这老头真的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袒护你?你……你……究竟是谁?快说!”

说话的同时,他撤了手里的长剑。可其余几个将领却是恨得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上细问,大概只想临死也要杀了叛徒做垫背。

刀剑无眼。数声低吼之后,陆六玄后背已多了两道血口。

“师父,你快让开!”刘寅吉见陆六玄受伤,情急之下大叫。——暴露了身份。

“你……果然……是你?你竟真的是福王刘寅吉?”黄一帆“霍”地一下踢开了身后的椅子,绕过圆桌,走到寅吉身旁,怒瞪寅吉。眼珠一动不动。

片刻过后,这位大都督的眼珠才转了一下。

他接着冷笑道,

“呵呵,我可算是明白了。你之所以用朝廷密探连容的身份出任我水军的副都督,图的就是朝廷与慬王曹岳鹬蚌相争,好让你这个福王渔翁得利!嘿嘿,怪不到你老弟一个劲地催促我对曹岳用兵,原来如此!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

只是,我这个傻瓜,却是被你骗了整整三年!福王,福王,好一个福王!论无耻,你可当真胜过这班黑道中人了!”

寅吉被黄一帆一番话堵得一声不吭,搂着怀里的陆六玄只是脸色惨白。接着,他忽然注意到了无晴身旁的我,更是神情一黯,急忙转过了头。

“大都督,是我这个徒弟欺骗了你。可是,作为一方藩王的我们,这么做,并非罪过!我们想要的自然是问鼎金陵,争权夺利!不错,我们的手段是有些卑鄙,可是,有两点我敢以我老头子的性命作担保,那就是:

“第一,寅吉对你大都督的一番情谊那是真的,绝不作假,这点不用我多说,你和他结识三年,老夫说的对否,你自然心中有数;

“第二,就算寅吉是潜伏在你大都督身边,有所图谋,但是他图谋的绝不是你大都督与诸位将军的性命。更无陷害之说。

当今局势,可说三家鼎立。整个国土已被金陵的盛平、杭州的曹岳以及中原我们福王三家分割。其中曹岳占据了明显优势。别的不说,单是他掌握了朝廷数十万精兵的这一点,就足令我等不敢比肩。至此,朝廷除却大都督的水军,实际已是无兵可用。一旦大都督被曹岳所灭,那么曹岳势必坐大。独占鳌头。

“因此,大都督请想一想,原本就势单力薄的我们,又怎么会可能会让曹岳借着当下的战役取胜呢?我们绝不会给他这样趁机坐大的机会。当然,说到底,我们竭力帮助大元帅不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盛平,而是想与大都督联手御敌,挟制曹岳的势力。

“此外,前几天的那场海战也能证明我徒儿的清白。当时大都督也看到了,曹岳对我们用间,贿赂了我们舰船上的火炮手,而此事却是被寅吉识破,并趁机反间,狠狠地教训了曹岳与织田家族,打了个漂亮的反击。凭借此事,大都督也可以推断出,我们福王的确没有伤害大都督与诸位将军的意思。因此,‘内奸’陷害诸位的罪名,我们实在承担不起。”

陆六玄毕竟膝盖受伤,背后还吃了两刀,全硬撑着凭一口气说至此处,至此,他终于停下喘气,但却是一歇,反倒力衰,双膝一软,软软跪倒。

“啊,师父。”寅吉大急,赶紧扶起了老人。他让老人靠在他肩膀上,与此同时又拉过附近两张椅子,拼搭在一起。然后,他扶住老人,让老人背靠一张椅子,又将老人双腿平放在另一张椅子上。接着,他侧坐在椅边替老人轻揉胸口。好一会儿,老人才睁开了眼睛。

至此,寅吉站起身,看向黄一帆,神情严肃道,

“黄兄,小弟确非诚心欺瞒,请容我一拜。”

说罢,对着黄一帆单膝拜倒。

“啊,福王何必如此?在下可担当不起。”

黄一帆终于释然,连忙上前将寅吉搀起,长叹道,

“是我……和……诸位……将军错疑了你。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这些已是无用了。”

“大都督的意思是……又愿意相信我了?”刘寅吉目光闪动,两点烛光在他的瞳孔里闪烁,熠熠生辉。

“信你又如何?现在,我们整座都督府已被控制,哪里还有我说话的资格?”黄一帆叹气。

“大都督,此言差矣。”

寅吉说,

“曹岳要真是想杀我们,直接派出刺客就行,何必如此费事?再者,这黑帮势力虽大,但毕竟人数有限,要想与朝廷数万水军的军队比拼,恐怕力量仍是悬殊。

“而且,据我猜测,此刻,这黑帮控制的也不过是我们水师都督的整座府衙,停靠在鱼目港的数百艘船舰上还有我们成千上万的骁勇善战的士兵,他们可都一个个好端端地在原地待命啊。

“大都督,只要我们能设法通知外边的军队,情况立马就能反转,此时,胜负其实并未分出!咦,左护法,你何必皱眉,难道我说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