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都督归顺
CHAP 6 大都督归顺
“福王此言差异。”
无晴松开我的胳膊，走向圆桌旁边的众人，如此说道。
不过才说完，他就回过头，示意韦不笑。紧接着，我被韦不笑轻轻拉着坐到了靠在门边的一张凳子上。我的右手边是那个摆放兵器的木架。刚才诸将拿兵器的动作过猛，以至于震荡了木架。此刻，从木架上掉落下一柄长剑。长剑就在距离我脚一步远的地方。靠着墙根。剑尖对着我的脚后跟。自然，这时大厅内谁也没有留意我脚后跟的这柄长剑。
韦不笑站在我身旁，招手叫来门外两个帮中弟子，站到我两侧。我只瞄了一眼这两人一身紫黑色长衫的打扮，便晓得他们均是我帮排名靠前的影子杀手。正在皱眉，韦不笑却是已然走到了这两人中间，双手背后，用身体将背后的我遮挡住。
因此，我只能从韦不笑与两个影子杀手彼此挨着的、身体的缝隙间，看到大厅内的情况。
“兵法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大都督不会不知道吧？”
无晴说完，走过去拍了两下无风的肩膀，嘲讽道，
“你那套降伏的办法太慢了！天都要亮了。”
话音未落，无晴身若鬼魅，出手如电，手指掐向黄一帆的咽喉。
“啊，大都督小心。”寅吉惊呼，急忙抢到黄一帆前面挡住无晴。寅吉抬起肘部封抵住无晴攻向黄一帆的手指。
望着寅吉发红的脸孔，无晴加大了指间的力道，“你该知道，就算拼尽全力，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大家一起上！”黄一帆手下的诸将显然并不了解我帮，更不了解无晴。叫喊着，十个人抓着刀剑去偷袭无晴的后背。
站在我前面的韦不笑和两个影子刺客正按捺不住，要上前为无晴助阵，却是被走过来的无风制止。
无风竖起食指冲韦不笑晃了晃，笑道，“别破坏帮主在美人面前耍帅的机会！”
韦不笑等人遂回头偷偷瞄我，又瞧瞧无晴，不由一个个神色犹豫。就在这时，无晴果然冲韦不笑等人低吼，让他们一个只乖乖呆在原地。
无晴怒吼的同时仍然和刘寅吉正面对峙，但他的后背却像长了眼睛，脊背微弓，看似不经意地分别往左、往右微微一斜，然而，正是这看似平淡的两下躲避，已避让掉了所有偷袭的刀剑。
随即，“咔嚓”一声，无晴已紧紧捏住了寅吉的肘部关节，咬牙切齿地骂，
“臭小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啊，别冲动。我可是要活的。”无风朝无晴招手，然后从围着我的韦不笑与两个帮中弟子身体的缝隙间挤进来，俯下身，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道，
“小离，现在，我才相信，你和那人确实是没有瓜葛了。”
我怨怼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低头，暗想：既然寅吉无性命之忧，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此时我已被蚕丝钢线所绑，陆六玄重伤，黄一帆等人也没了军队的控制权。实在不宜和无风无晴硬拼。
“我的事，你少管。”
无晴回过头喝斥无风，道，
“我相信，比起一个活人，岳子更愿意看到一个死掉的福王。反正是要了结他，谁动手还不一样？待我先平了心头这口恶气！”
说话间，无晴一只手对着寅吉的胸口按下。
“快去救福王！”黄一帆匆忙间向诸位手下做了个坚决的手势。但是，诸将却只是行军打仗，征战沙场的行家，若论单打独斗，武功较量，他们哪里会是无晴的对手？领了黄一帆命令的他们再次举起刀剑，砍刺无晴。
“砰！”的一声巨响，诸将竟是被无晴真气同时震倒，十个人统统趴在地下，灰头土脸，个个挂彩。十人虽然狼狈，但却也救了寅吉。寅吉后退一步，望着无晴，脸生畏惧。
过了片刻，十人当中的九人仍然爬不起来，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只有那个胡子张将军撑着剑勉强起身。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黄一帆身边，气喘吁吁道，“大都督，敌人好生厉害，我们……我们……可要赶紧想办法突围出去！”
“突围？嘿嘿，你们可真是天真，福王方才的一番话竟让你们信以为真了？”
无风推开韦不笑，施展轻功，在大厅内几个兔起鹘落，便挡在了往门口走的黄一帆与张将军跟前。
他朝两人冷笑，
“别说此时你们插翅难飞，就算你们真的能成功突围，冲出去，回到鱼目港港边的驻地，领兵来个反包围，更假设你们又真的打败了曹岳的军队，得胜回朝。不过，二位刻别忘了——现在这张竹榻上躺着的尸体！”
原本趴在地上的诸将闻言，纷纷抬起头去看竹榻，去看竹榻上一动不动的仇小忠，看完，一个个便面如死灰，呆若木鸡，仿佛死了老娘。
“大都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张将军跪倒在黄一帆脚边，抱住了黄一帆的腿，颤声如泣。
其余几个将领也是跟着勉强爬起身，对着黄一帆跪倒，
“大都督，除了我们，您还有数万的水军哪！大都督，眼下，你可……一定要……三思啊！”
“可总算说到了正题。”
无风从袖口抽出一柄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扇子，扇起了风。
他道，
“大都督，曹岳的水军此时正在横渡鱼目港。你该晓得，曹岳连同织田家族的军队人数加在一起已是远胜于你。而且，你看，这天就要亮了，难道你忍心让你水军里头那些好多还没娶妻生子的毛头小伙子们一个个丧命在织田家海船的炮火与曹岳大军的弓箭之下？难道你愿意你这些年来苦心经营的数万水军就此全军覆没，灰飞烟灭？”
“不不不，你别说了。本都督不会……不会……投降的。”黄一帆摇着手，摇得那样有气无力。
“是啊，大都督，你们可别上了他们的当了，我们一定要坚持住。如果我没记错，朝廷每隔三日便会派人来给我们运送粮草。明天，正是朝廷派人来送粮的日子。
大都督，只要我们坚持到天亮，我们就一定会有希——”
最后一个“望”字没来得及说完，刘寅吉“啊”地一声便被无风手中的折扇击中后颈，一头栽倒在地。
瞧着昏过去的寅吉，黄一帆半晌呆望无风。虽然黄一帆面无表情，但是他右眼跳个不停的眼皮却出卖了他，显现出他此刻混乱的心情。
其实，乱了方寸的又岂止是这位大都督？
矮个子将领双眼垂泪，指着仇小忠的尸体，呜咽道，
“大都督，你好好看看吧，即使回朝，那个仇忠言会放过我们吗？我们众位将军的性命还有港口那许多士兵的性命，可都在都督您一个人的掌握中呀……大都督……”
黄一帆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按压在大腿上，坐在椅内先看了看诸将，随即又看了看无风无晴，接着又看了看门口我帮黑压压的一片弟子，最后仰天一声长啸，突然对着金陵的方向伏地跪倒，
“娘哇，请恕孩儿不孝！”边说边流下两行热泪。
抹掉眼泪，他便率领众将对着无风无晴拜倒，大声道，“从今而后，愿听慬王与大元帅差遣。”
“妙极！”无风收起折扇，抚掌大笑。接着，他拉起跪在地上的黄一帆，宽慰道，“大都督倒也不必为家中的亲人担忧，本帮既能深夜潜入都督府邸，自然也能游走于皇宫大内。大都督放心，您的家眷，我已经派人去金陵营救了。”
“啊！”黄一帆激动之余，再度流泪，对着无风连连抱拳，“在下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左护法……”
要说前边被逼投降实属无奈，可这时已经是感激得真情流露了。
嘿，无风威逼利诱的这招果然使得炉火纯青。
“大都督不必多言，请在这份投降书上盖上您的都督印章，我即刻通知曹岳。”无风轻拍黄一帆手背，然后从怀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投降信。
黄一帆也不细看，命人取过印章，“啪嗒”一声在信上盖了个又红又醒目的大印。
“大都督果真爽快！”无风笑着接过盖好印章的信，交给无晴。无晴又把信交给韦不笑，命韦不笑即刻用信鸽“黑珍珠”将信送给曹岳。韦不笑双手捧着信，走出大厅。
“来吧，大都督，让我们用敌人的血来祭旗。”
说罢，无晴用眼神示意我身前站着的两个影子杀手，
那两个影子杀手中那个高个子便走出大门，片刻后他回来，双手捧着一面绣了个“曹”字的崭新的军旗交给了无晴。
而站在我前边的那位个头偏矮的影子杀手则走到桌边，一把揪住了仰躺在两张拼接的椅子里的脸色憔悴的陆六玄，把这花白了头发的老头也推到了无晴面前。
于是，无晴左手指着军旗，右手指着陆六玄，朝黄一帆眨起眼，冷冷地道，“请祭旗。”
黄一帆望望无晴无风，瞧瞧昏迷的寅吉，又回头看看身后站成一排的诸将，遂惨白着脸，颤抖着手指，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哼哼，好威风的大都督！却原来也不过和强盗一般！一般的恃强凌弱！”
我终于忍不住出言讥讽。并且一边说，一边挪动着凳子，坐到了茶几后边，往墙根的地方又近了一步。从无风无晴他们那个角度看我的话，估计只能看到我的上半身。茶几能遮挡住我
腰部以下的部分。
而我之所以要如此“语出惊人”，实际上不外乎两个原因，原因之一自然是出于对陆六玄的同情，仗义执言；原因之二则是虽然我双手被蚕丝钢线所绑，但是我还是想尝试着搭救相公的这位师父。
不过，早在我说此话之前，我便想起了师父无阳子说过的一句话——“人只有在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才会暴露出他的本性。”正是站在这句话的角度，黄一帆的道貌岸然令我觉得厌恶。
我环顾四周，见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到面红耳赤的黄一帆的脸上，不禁心头窃喜。一边脸上故作镇定地坐在凳子上挺直腰杆，一边脚下偷偷活——动我正用脚尖够着不远处地下那柄长剑。脚尖够了三次，我便成功地触及到剑柄。
然后，我脚下使了个巧力，便将长剑倒转。接着我脚腕稍稍一用力，便踢飞了剑尖。下一刻，这只长剑“嗖”地一下如离弦之箭，贴着地面径直朝刘寅吉窜了过去。
我虽近来受伤中毒，内力无法使用，但对方向准头的拿捏却仍是把握得恰到好处——那根长剑的剑柄恰好撞到了寅吉胸口的膻中穴，虽然膻中穴提神醒脑的作用没有头部的风池、百会穴的作用大，但是我却是不敢贸贸然用剑对着寅吉的脑袋。即使只是剑柄。
“相公，再不醒来，你师父可就没了。”不顾大厅内众人的愕然，我急忙从凳子上站起，冲眼皮已经开始哆嗦的寅吉大声叫喊。显然，我刚刚那几句故意吸引人眼球的话，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唤醒寅吉，让他快救陆六玄。
不一会儿寅吉睁开了眼，不过他仍转着眼珠四处张望，看神情似乎头脑一下子还没清醒。
然而，无风无晴却已是双双变脸，大步朝我走过来。
无风一掌劈裂了挡在我身前的那张茶几，站到我左侧。
无晴则随后站到我右侧，用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他的力气大得简直要把我下巴捏碎。
大厅里突然变得异常的静。
片刻后，屋外传来了鸟雀的啁啾声，以及饮了露水的虫子时不时发出的一两声急促又愉悦的低吟。
新鲜的空气飘了进来。
一缕缕阳光穿窗而入。
天已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