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凡人

净真人这时已经可以很明确地肯定了，墨点绝对不会是什么凡人，很有可能她压根儿都不属于人类这个物种。蛟真人的身体强度呢，她也是有数的。毕竟蛟真人是沧海宗的副教主，而沧海宗和铁树宗，就是那种貌合神离的盟友关系啦。对于自己潜在的竞争对手，两个门派彼此间都还是花了大心思去分析、研究的。所以，净真人对蛟真人的各种能力、灵根、修为程度，可谓是了如指掌。

蛟龙变共有九重，是蛟真人最为得意的法术，目前为止他止步于第八重。不同于寻常的仙法的高端大气，这蛟龙变十分暴力，暴力的都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仙人练的法术。各位从蛟真人的战斗方式上也能看出来了，这种横冲直撞，力求用自己的身体来造成大范围破坏的风格，同一些上古的妖兽颇为相像。而战斗风格，则往往取决于身体的素质。

将蛟真人的各种能力数据化一下，再用我们生活中的一些例子来说明的话，大概就是这样：肢体力量大约可以达到十吨，用力地跳跃大概可以达到十七到二十米的高度。可想而知，他的力量有多大。而且蛟真人在这种形态之下，对大部分的仙法都是免疫的……嗯，只能说龙族的魔抗天生就比较高（魔抗指对仙法或魔法的抗性）。

净真人再次看向墨点，眼中已经完全收起了戏谑和蔑视，而是开始将她当做和自己同一等级的对手来对待。这就是这些老牌仙人的长处了，活的越久，他们对自己的生命就越是珍视。兔子搏鹰尚尽全力，眼下这个凡人的实力到底如何还不好说，唯有尽全力击杀她，才能给自己赢来一线生机。若是自己不能从她的手中活下来，那么先前的一系列考量都是白瞎了。净真人现在的心态之所以改变如此之快，是因为她自问自己也没办法切下蛟真人的一条手臂，但是那个凡人却做到了。这给了净真人一个警觉的信号，若是自己继续视她若等闲之辈，搞不好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

如此思量着，净真人抬手便将手中的光球砸了出去，嘴里咒术不停，周身开始浮现出一个个带着金光的文字。似乎和净真人有关的道法都是金光闪闪的，这些文字每个都有一本书的封面那么大（260×185mm）有“灭”、“绝”、“死”、“亡”等等，反正没有一个好字就是了。“能让我使出全力的，你还是三百年来头一个。”净真人颇为自傲地吹嘘着，“能死在这一招‘言灵术’之下，你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再说那道轰击出去的光球，通体呈大红色，内部似乎还有些不明物质组成的内核，极不稳定，眼尖的弱水真人便发现光球的内部深红色的夹层之中有许多气泡一样的东西在反应。并不是一个正圆，而是带尾椎的椭圆，划过的地方会形成紫红色的光晕。光球本身携带着极高的温度，它并没有接触到桥面，仅仅是贴着它飞行，桥面上已经留下了一串灼烧后的焦痕。

这发光球的大小也是净真人精心算好的，其直径刚好就和桥面一样宽，换言之，就是要从整座桥上横扫过去。她本来是思量着，墨点没办法用她的位移能力闪掉这个光球，必然只能向上跳跃，这时自己的言灵之术就可以趁势轰出，将她当场击杀。（一般的仙法都是没有连发这一说的，因为仙法的发动需要消耗真元，也需要施法者用精神力去控制和引导，连续施法可能会造成施法者的状态下滑。因此，同一个法术施放有时间间隔，此处净真人想当然地认为墨点的法术还在冷却中）。

墨点转过身来，被这个明晃晃的大光球闪到了眼睛，赶忙做出挥刺的姿势，左脚蹬地，在光球砸到自己的前一秒消失在原地。而她出现的地方，竟然是石桥的外面。再次出现的墨点凭空一挥剑，又闪到了石桥的前侧，即靠近净真人的那一端。她用了一个精细的V字形走位，无比风骚地闪过了无差别攻击的光球。那团炽热的能量轰击在万骨枯的岩壁上，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碎石什么的就先不管它，被卡在墙上的蛟真人差点就随着爆炸归了西。他拼了老命地蹬腿，终于把自己从墙上给扣下来，在光球撞击的前一个瞬间成功逃脱。但是随后爆炸的气浪便将他从石桥上又掀起来，随之在桥面上不停地翻滚，用脸部刹车。因为少了一条胳膊，蛟真人无法控制住中心，无比狼狈地打着滚，半条命都要被折腾完了。

“怎么可能？”净真人大声吼出了这句仿佛宣告自己死亡的flag，“怎么还会有这种操作！”

“是啊，这就是凡人的高端操作！”墨点笑着接道，将剑锋横过胸前，抖两个剑花，又摆出了“一剪梅”的起手式，“姐还有更高端的操作呢，这就给你展示一下！”

说罢，她身影一虚，剑锋便在空中拉出一道猩红色的光路。先前她杀死方同的时候用的正是这一剪梅，净真人早已有了预判，调动真元，那些不吉利的“言灵”便一齐腾飞起来，向着墨点砸去。言灵之术，顾名思义，就是语言的力量达到极致的体现。这些字儿可不是为了陶冶情操的，它们是这个世界“意义”的象征，是人类认知世界的根本。文字一旦出口，就会拥有这样确切的力量。不管是诅咒也好，是祝福也好，都是切实可见的。而净真人，不过是将这种力量提取到现实中了而已。

当这个金灿灿的“死”字即将要触碰到墨点时，她腰身一转，转平刺为突刺，用掉了鹊踏枝的最后一段位移。而这次，她选择的位置是净真人的后方。蓝光轻巧地闪过，墨点从中窜出，一剑便刺进了净真人的后腰处。因为之前的一剪梅还没有命中目标，所以那道猩红的光路便随着剑锋一同延长过来，将净真人护身用的气罩一并烧穿，直接捅进了她的肾脏部位。一剑得手，墨点也不恋战，将剑身猛地抽出来，以求给对手造成最大的伤害和痛苦。

净真人现在倒是亲身体会到了自己的弟子被砍一剑的痛苦，也算是因果报应吧。让她真正感到恐惧的是，随着那道猩红色的光随剑一同没入体内，自己六百年来苦心修炼的真元，正在以一个很慢的速度燃烧着，一点一点消耗掉。虽然这个过程很慢，但是净真人完全不能理解其原理，以门派现有的水平也无法提出相应的解决措施。那么，迟早有一天，真元会被燃烧殆尽，而自己也将重新变回卑微的凡人。

想到这里，她的道心不禁动摇，看向墨点的眼光也变得无比恶毒，“你这个……这个该死的地虫！”

“如何啊，这种苦心经营的一切被毁掉的感觉？”墨点丝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眼神，开口讽道，“这就是凡人面对你们时，内心的想法啊！”她想也不想，后撤一步，右手再抖两个剑花，竟又是一道笔直的红线插进净真人的腹部。这一下可把她给伤的不轻，鲜血从伤口里飚出来，将剑身彻底地染成了红色。伤及内脏，净真人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她能感觉到真元的燃烧速度正在加快，这也让她的力量一点点衰退下去。她内心大惧，道心内也是天摇地动，勉强维持着不崩塌而已，净真人知道，要是在这里崩溃了道心，那就真的必死无疑了。且不说墨点杀不杀她，失去道心后，她根本就没办法活着从万骨枯走出去！

她半张着口，血沫从嘴角喷出，真的变成了“血盆大口”。只见净真人费力地用手握住青锋剑，因其剑刃太过锋利，她自己的虎口反而被割开了。然而净真人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用力地将剑身往外拔，剧痛和灼烧感从腹中不停传来，她不禁嘶哑地吼叫着，又喷出几口鲜血。

“这就不行了吗？”墨点残忍地微笑着，猛地又将剑抽出来，血便挥洒了一地。净真人被这一下搞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半跪下来，却又被墨点用剑尖抵住了喉咙（她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动作），“还说没有了剑法我就什么都不是呢，那么没有了仙法，你们又是什么？”“没有了你们赖以生存的，用来欺压凡人的仙术，你们又算什么？！”

“……”净真人咬紧牙关，朝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沫，大喝道，“弱水真人，到了现在的关头了，莫要再藏拙！快来救我一救！”

被点名的弱水真人吓得跳起来，竟往林幻身后躲了一步。听到弱水真人的名字，墨点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霸气眼神便向桥的那头瞟过来，倒把林幻给吓得半死。他一个连金丹都没结出来的修士，面对墨点肯定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啊！想想路上居然敢还往她嘴里塞安神药，没被她乱剑砍死实在是个奇迹！于是林幻便猛地转身，强行将身后的弱水真人拉扯出来，弄得后者惨叫连连，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我不要我不要去！”弱水真人又哭又闹，好像真的变成了同外表颇为相似的年龄，“你没看见一个大乘一个合体都让她给砍死了吗？我不过是区区的元婴境界，上去不是送死的吗？一会功夫就被她剁掉脑袋扔下去啦！”

“掌教大人，她在往这边看呢！”林幻一边把她用力地往外推，一边咬着牙说道，“明摆着是轮到你出战了嘛，不要怂啊！我们都知道你很厉害的，你就不要再，装，啦！回去我会好好地向掌门禀报你的功绩的！”

“到时候我就战死啦，变成光荣的烈士啦，你们就只能捧着我的一条手臂或者脑袋回去，有什么用啊！”弱水真人被墨点的滔天杀气吓得脚都软了，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扯开她奶声奶气的嗓子大喊道，“墨姑娘你行行好，看在我载你一程的面子上，不要杀我啊，也不要和我比武啊，也不要杀我的徒弟啊！其他人你随意……”

“掌教大人！”林幻绝望地吼道。（现场弱水真人的弟子只有海燕一个）

“……”墨点看了一眼在耍着无赖的弱水真人，紧缩的剑眉略微舒展了一点，她将剑收回鞘中，拍了拍自己的手掌。

林幻不由地感叹道弱水真人不愧是门派第一吉祥物，就是擅长用爱来打动对手，连哭都能把这夺命煞星给哭动。

此时，深渊的底层却突然传来一阵猛兽的咆哮之声，夹杂着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在岩壁的作用下久久地回荡着。咆哮声连绵不断，抑扬顿挫，如同海潮那般一浪高过一浪，一层叠着一层。

墨点脸色一变，从石桥上纵身跃下，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