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在乎

他第一次看到镜中的自己是如此狼狈憔悴，眼下淤青像三天没有过睡眠一样，整个人的气色好比正在戒毒的人。

黄昏时分，言御生的手机响起。他正叼着一根烟趴在凉台吹海风，无暇顾及突如其来的闹铃。

苏锦绣立在别墅门口，皱眉小声嘀咕：“搞什么嘛，还没睡醒？”

她敲了两下门，对方没有回应。她便低头给言御生发短信：副校长今晚约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七点半老地方见。

言御生掐灭第无根烟头，才想起刚刚手机响过。

他低头抓起来看了一眼，走回卧室换上一身正统西装，白衬衫搭配黑色领带，衬的整个人一表人才。他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发现头发长的不仅有她，还是自己。找到剪刀随意修建了一下细碎的刘海，他整理着领带手机再次响起。

“搞什么嘛！不是说七点半吗，你人在哪里！”苏锦绣劈头盖脸一顿吵闹。

他把手机离开耳朵掏了掏，重新接听说：“我有回复你说要过去吗？”

“你！”她气的站在餐厅门口跺脚，“总之限你十分钟之内必须赶到，你这次能顺利回校就职可是托副校长的福，他很欣赏你。如果你不来我怎么和他交代？总而言之，快点过来啦！”

言御生笑道：“我的车钥匙还在你家，最快赶过去也要半个小时吧？”

“好吧，那我先帮你应付着点。”苏锦绣无奈的说。

“谢了。”

在去餐厅之前，他要提前去一个地方。

繁华街头灯火璀璨，华人街一家黑人开的照相馆格外受欢迎。此店主要经营理念是为每一个人拍出不同的故事，不论店内装修还是店主热情好客的性格，都让很多华人赞叹不已。

言御生西装革履走进去，黑人热情的迎接他。

“嗨！请问是要照相吗？”黑人足足比他高过一头，自来熟一般大手揽过他的肩膀，不小心将他黑色的西服蹭出褶皱。

言御生倒不反感这种性格人，笑了笑很自然的说道：“我不拍照，两个小时前我给你发过电子邮件，说要加洗几张照片。”

“哦！老兄，原来是你呀。”黑人用一口别扭不算流利的中文说道：“在这边，请跟我来。”

他点点头，走进里屋。黑人找到一排红色的二寸照片转交给他。言御生满意的看着相片中墨尘露的脸，一时之间有些发呆。

黑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看他盯着照片看的入神，问道：“这相片里的小女孩是你女朋友吧？长得真好看。”

他突然回神，笑着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苏锦绣一而再再而三的电话轰炸下，终于来到餐厅。见到多年不见的副校长，对方的啤酒肚又大了不少。副校长见他姗姗来迟站起来笑着拍他的肩膀，“御生，好久不见。”

“您好。”

他微笑入座，男人之间的饭局大同小异以酒水为主。副校长每次看向苏锦绣眼里都藏着不怀好意的笑意，他知道这人贪恋美色。每次副校长想要和苏锦绣喝酒时，都被言御生挡了下来：“校长，锦绣不擅长喝酒，还是我来吧。”

苏锦绣笑而不语，一个小时下来，两个男人已经差不多不胜酒力。

苏锦绣帮忙叫来一辆车，送走副校长后，她搀扶着摇摇欲坠的言御生。他走路有些摇摇晃晃，整齐的西服有些凌乱。言御生指了指旁边的公园，说道：“去那边坐一会儿。”

苏锦绣点点头，“你干嘛逞能呢，谁都知道那男人是酒鬼。”

他摇头笑道：“我若不喝，现在醉的人就是你。”

她忽然感到一股暖流直冲内心深处，两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美国的街道繁华喧哗，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到处都是人。

言御生双手撑在膝盖上，难受的低着头看地。干呕好几声，“咳咳……咳咳！”

苏锦绣担心的帮他捶背发现根本不能缓解，着急的站起来说：“我还是去药店给你买点药，你本来胃就不太好，以后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不用，水就行。”

她点头：“好，那我去买。”

苏锦绣走后，四周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冷风吹过，吹的他酒醒不少。掏出烟盒，可怜发现只剩下两根。言御生点燃，轻轻吐几口烟圈。伸直腰靠在长椅上，抬头仰望星空。静下来的心，脑海中想的全是墨尘露的脸。

他到底还是在乎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虽然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伤到她的心。但结果就像言御生自己掏出一把泛着白光的匕首捅入自己心脏一样，输给了现实，输给了年龄。

如果说，他现在向她一样只有十八岁，那么两个人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

想到这，他自嘲一笑。

“水来了！”苏锦绣踩着高跟鞋跑过来，手中举着一瓶水。

他接过去喝了几口，轻咳几声，说：“谢了。”

苏锦绣重新坐回言御生旁边，安静好一会儿，放慢语调问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他反应有些迟钝的回应：“什么。”

“你说这次不会回去了，是什么意思？”

言御生静默许久，像卡带静止不动一样。末了，才回：“没什么。”

“你总是这样，关于自己的事情一概不提。我很担心你啊！”苏锦绣咬唇，不甘心的揪住衣角，“还是说你根本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不论苏锦绣说什么，他依旧默不作声。也不知过去多久，言御生终于开口：“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了。”

苏锦绣微愣，眼底瞬间泛起一层薄雾。“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视线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提高声音，有些生气：“你是不是嫌我烦？言御生，你不至于这样吧！我只是关心你，这和我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那样说，只知道现在内心非常乱，杂乱如麻。有些东西根本理不顺，只要一想到墨尘露那次车祸多半原因是因为撞见他们拥抱送别的画面，心里就难免混乱无章。

“抱歉，我不应该这样说。”

“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来到美国像变了个人似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看他这样颓废，自己心也跟着难过。

“我……”他欲言又止，到底该不该告诉她，“没什么。”

“别这样，御生，你看着我。”苏锦绣突然正色道：“你和那个女学生发生了什么……”

她话还没说言御生便站起身，留给她一个后背：“回去吧。”

苏锦绣突然神色暗淡，猜测道：“你们分手了？”

他没说话，身体一僵。

她从未看到他这样过，他们从大学开始就是朋友，苏锦绣目睹过他的每一次恋爱从开始到结束。从来没有发现言御生失恋如此痛苦过，以往都是一笑而过，可如今像甘愿坠落一样活的很狼狈。可想而知，那个女学生对他而言是特殊的存在吧。

她勉强扯扯嘴角，现在多余的关心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

苏锦绣送言御生回到别墅，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躺进床里。她叹口气，伸手小心翼翼生怕把吵醒他，慢慢将言御生的西服外套脱下来。

他像死鱼任人宰割似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苏锦绣脱掉外套脱鞋子，脱掉鞋子脱裤子。

她将外套搭到自己手臂上，这时不知道一张什么东西从西装口袋里掉了出来，像一片落叶滑落到地上。

苏锦绣弯腰捡起来，看着那一张张并排贴在一起的二寸照片。

“尽然那么在乎她，为什么要出国……”

她复杂的看了一眼睡死过去的言御生，把墨尘露的照片轻声放到床头。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回到X市的房子里，刚开门，一股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定晴一看，墨尘露可爱小小的身影正在厨房煲粥。她似乎听到开门声，身子从厨房移动过来，手中还举着汤匙：“你回来啦？尝尝我新做的玉米粥味道怎么样。”

他脱下外套转交给她，坐下尝了一口，点头称赞：“味道不错。”

“是吗？”

墨尘露的眸子看他时总是带着锐利的感觉，就像穿过衣服整个把他看透一样。带着不属于十八岁年龄的狂野，总让他感觉自己时时刻刻在和一只小兽对视，仿佛每时每刻都想要把他吃干抹净。

“那我再帮你盛一碗。”她起身取走他面前的碗，带着甜美的笑容走进厨房。

他坐在那里，看着她的盛米粥的背影发呆。突然，四周的环境瞬间扭曲，光芒万丈把墨尘露整个人照的逐渐透明。

“尘露？尘露！”

言御生满头大汗，惊叫着骤然睁开双眼。他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原来是一场梦。

他看着手中的密汗发呆，承认吧言御生，你根本放不下她，根本就是在乎她的。

他下床呼啦一声拉开窗帘，外面灰蒙蒙的，大海宁静。

走进浴室冲个澡，他套上一身运动服，提着人字拖走到沙滩上，把鞋放到一边开始慢跑。围绕着碧海蓝天，脚踩细碎的金色沙子，灰蒙蒙的天边逐渐升起一轮红色的太阳。

他停下撑着身子看日出，其实，和墨尘露交往的时候他就计划过等她高中毕业带她来美国。这边的沙滩很安静，两个人不会被外界打扰。他们可以不顾旁人眼光，肆无忌惮的手牵手漫步在海滩边。他知道墨尘露喜欢大海，喜欢它的宁静和波涛汹涌，所以他还计划将来在纯净无暇的海边买一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

“你果然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苏锦绣的声音，他皱眉，觉得这个女人不论自己在哪里她都能找到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她手里提着高跟鞋，脚踩在沙子里。一身紧身套装群，包裹着曼妙的身形。和墨尘露竹竿似的身形完全两回事，也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电话不接，我就猜到你又来晨跑了。”

言御生走到她面前问：“什么事。”

“没有啊，我是想说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我应该给你庆祝一下。”她晃晃手中的汉堡，“还没吃早餐吧？”

他就地而坐，接过早餐，说：“只是为了早餐就跑过来？”

“当然不是，我想说咱们换办公室了，华尔洛斯大学那么大，我怕你找不到所以来接你过去。”苏锦绣温柔笑道，看他一点点把汉堡吃进肚子，接着说：“艾米历耳病毒研究有所进展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他身为艾米历耳主研究负责人，自然有独到见解，苏锦绣想这个男人对生活细心对事业用心，可是却唯独对感情问题白痴一个。

“没什么计划。”他淡然回答：“我离开这么久，很多进度只是通过电子邮件跟你们沟通，很多事情还没有上手。你现在问我，为之过早。”

她想想也是，便不催他，掏出车钥匙说：“走吧，上班！”

他不明白明明是他本人上班，而且又不是第一次去任教，为什么最激动的人是苏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