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逃也逃不掉1

CHAP 13 逃也逃不掉1

“住手！”寅吉和少年小谢着急地大叫。曹岳也突然抬起头，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话，但不断涌出的鲜血已令他力不从心。他张开了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就讨厌这种女妖精。有了相公，还勾三搭四，不守妇道，实在可恨！”慬王瞅准小谢关注我而稍稍分神的空档，突然走到斜对床尾的那两扇窗跟前，用力抓住一支戳破窗户纸伸进来的羽箭，对着我的脸颊戳了过来。

我虽不能动用内力，但反应还如从前——还算敏捷。

等到慬王的箭头戳过来的时候，我已经从床边跳起，一个箭步，躲在了小谢的身后。

小谢为了保护我，随着我稍稍挪动了下身体，他手里的长剑似乎也稍稍颤抖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下，令李小甲等人逮住了机会。

立即，柳城叶抓着铁棍朝小谢迎头劈下，小谢连忙举剑挥挡。而趁着此时，李小甲早已冲到了床边，双手托着把满身是血的曹岳给抱起。然后匆忙跑到了门外。慬王随即跟着走出。卫红衣还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床单上的一大滩血。

门外已然响起李小甲的大叫，他在叫卫红衣，让她快来救人。估计是曹岳流血太多，已经来不及再被搬动到别的地方救治。从李小甲十分响亮清晰的声音，我可以判断得出曹岳就被放在了房门外的过道上。

卫红衣失神落魄地踉跄着身体也跑了出去。

与此同时，少年搂住我的腰，几个大步后退到床头斜对着的窗边。我们的前边是那张被药汁浸染得仿佛老虎皮的桌子。我们的背后是窗。窗外是海。

少年左手握着的仍然是那柄长剑，不过长剑却只剩了半截。另外半截掉在柳城叶的脚下。此刻，柳城叶只与我和少年隔了一张桌子。他站在桌子后边。两手抓着铁棍瞪着我们。

然而，少年却仿佛压根没看到虎视眈眈的柳城叶，他凑到我跟前，对着我的脸颊左看右看，看了十几眼，才放心地叹了口气，道，“幸好你的脸没事。不然，左护法一定劈了我。”

我看了看柳城叶，又看了看寅吉，最后才看了看少年。

于是，我朝少年苦笑，说，“我宁愿你被无风劈，也不愿现在拖累了你，要你陪我一起死。”

少年一本正经地摇头。说，他情愿陪着我一起死。说完，涨红了脸。

我听得愣住，脸颊也觉发烫。正低头避开少年灼热的视线，忽然，却是撞上了寅吉投过来的两道阴沉的视线。啊呀，糟糕，该不会相公又误会我了吧。念及此，我稍稍往左侧挪动了一些，想与少年保持距离。然而，却是立即被少年伸手搂住左肩。他扔掉了手里只剩半截的剑，将我搂住。接着，突然，他用很奇怪很含糊的声音叫了我一声，“夏小离。”

我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神色忸怩的少年。少年期期艾艾地似乎想和我说什么，然而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的大叫大嚷却是将少年打断。

“红衣，你怎么了，倒是快救人呀！快呀！快呀！”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下一刻，我听到李小甲管这个陌生人叫“徐衍”。

“徐衍，你让开，让我来跟她说。红衣，你糊涂了吗？他是大元帅，是你的曹大哥呀！”李小甲在叫。

“卫红衣，你还要不要你这颗脑袋啦？快救小曹！快！快！快呀！”慬王在吼。

“红衣，大元帅不能再耽搁了，他流了好多的血！”徐衍大嚷。

“红衣，就算我求求你了，你行行好，快救救元帅吧。我求你，我给你磕头，磕头！”李小甲大哭。

“卫红衣，告诉你，本王的耐心有限，你要是再发愣装呆，本王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鱼！”慬王狂怒。

柳城叶呆不住了，虽然他还举着铁棍对着我们，但是他显然已经心不在焉，他正频频回头去看门外。

“快，你先走。”我侧过头，冲少年示意了一下我们背后的窗户。窗外就是大海。眼见着敌人内部骚乱，当真三十六计走为上，不逃更待何时？跳海尚有一丝希望，若是再呆愣着，我与寅吉尚能暂且自保，但小谢又岂能活命？

“不。要走一起走。”这倔小子左手死死拉住我，“我答应过左护法要保你安全，助你逃离曹岳的魔掌。现在这种状况，我怎能舍你而去？不。我不走。我不要再做一个眼睁睁的什么都做不了的旁观者！我不允许笼脊镇的悲剧再上演。更不允许曹岳欺负你。夏……夏小离，要走我们一起走！”

少年话音未落，桌子后边的柳城叶突然推开桌子朝我们步步逼近。为此，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懊恼道，“现在想走也迟了了！”

“谁说迟了？”寅吉突然甩开了身后两个士兵搭在他肩头的双手，低吼一声，甩开了绑在他手腕上的长长的铁链。今天，寅吉的手腕被铁链绑在了身前。铁链分别向一左一右两个士兵甩去。闷哼两声，两个士兵倒地。

柳城叶冷笑着，转身走向寅吉。

这时，寅吉急忙朝我大喊，“小离，你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焦急的他此刻披头散发，哪里还有一点曾经翩然飘逸的模样？我心中剧痛，右边的胳膊却是一紧，身旁的少年正在用力地拉我，并后仰着脑袋，撞开了我们背后的一扇窗。这自然是个绝佳的逃跑机会！但是，我的双脚仿佛黏在了地下，又好像在地板里扎下了根。

外边的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一群海鸥正在不远处大叫。空气新鲜极了。天空似乎也特别的蓝。似乎一瞬间，我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但是，我还是不想走。

柳城叶已经抓着铁棍对着寅吉的双手狠狠地砸下！铁棍撩拨起铁链，铁链在地板上发出好一阵“哐当哐当”的响。

寅吉脸色惨白，低垂着脖子，颤抖着双手，一声不吭地蹲在了地上。瞧着他剧烈颤抖的十指，瞧着他死死咬紧的嘴唇，我心如刀绞。我更知道，他正在竭力忍耐。他不愿意被我听到他的惨叫。他不愿意我临走之际还为他担心。他还在心里惦记着我，我心里何尝惦记的不是他？

想到这儿，我挥开了少年的手，朝他低声道，“快走。”说完，不等少年再啰嗦，我掀开窗户，使出浑身力气，抓着他趴向窗口，然后在他背心用力一推。

只听“扑通”一声，片刻后，海面传来小谢的叫嚷，“夏小离，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你等我！等着我！”

“放箭！”柳城叶闪到窗边，对着门外的弓箭手大喝。弓箭手应声上前。对着窗外噼里啪啦一阵乱射。之后，窗外除了两声海鸥奄奄一息的惨叫外，就是海风的呼呼声与浪涛的哗哗声。

柳城叶让弓箭手把寅吉包围。然而，我却从两个弓箭手的中间，挤到了寅吉跟前。

我蹲在寅吉旁边，心疼地捏着他红肿发紫的掌心，哽咽道，“你怎么那么傻？你……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走的。”

“我……我只是想为你开辟一条生路……但是你……你却……唉……小离……你才傻……”

寅吉漂亮的眼里盛着浓浓的情意，我看着他，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竟是痴了。

李小甲这时气急败坏地走进门，拨开一个弓箭手，站到我和寅吉身旁，指着我的鼻子大骂，

“红颜祸水，祸水红颜，说！你说！你都跟红衣说了些什么？他妈的，我X你祖宗！甭管说什么了！现在情况紧急，你赶快去告诉红衣，就说，说你之前告诉她的那些都是谎话！鬼话！胡话！赶紧让她给元帅治伤！再晚，怕要来不及！”

我们哪里还理会李小甲的聒噪？

我痴痴地望着寅吉，

寅吉呆呆地瞧着我。

寅吉拉起我的手，轻声道，“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我低头靠在他怀中，点头说，“从前无忧无虑的真好……”

我抬起头，

他俯下身，

我俩相视一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俩正在陶醉，偏偏李小甲还来啰嗦，

“夏小离！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快，你快告诉红衣，让她救大元帅！”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我话音刚落，柳城叶手中的铁棍便对准了寅吉的脑袋。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声凄厉的惨叫。我稍稍侧身，很快看到，门外走廊上，有三个军医模样的人并排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慬王正提着剑，依次去刺他们的肚子。边刺边骂，

“你们折腾了半天，也止不住小曹的血？留你们也是浪费！去死！”

剑光闪烁，血花四溅。两个军医顿时一命呜呼。第三个军医骨瘦如柴，长得就像一只大猴子。他用两只仿佛骷髅的手抱着慬王的腿，哇哇大哭，说他若死了，他家里八十岁的老娘便无人照料，恳请慬王饶他一命。

慬王捏着剑停在半空中，笑道，“原来还是个孝子。”顿了顿，又说，“我最欣赏的就是孝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老娘无人照顾。”

那军医顿时止住了哭。爬起身，跪在地下，满脸喜色地对着慬王“咚咚咚”地磕头。

慬王揉揉太阳穴，对着那军医表情愉快地耸了耸肩，道，“不过，我还是要杀你。”

军医抬起磕破的额头，结结巴巴地问，为什么。

慬王微笑，“虽然我最欣赏孝子，可是本王也最讨厌一种人。”

军医问得更结巴，“哪……哪……种人？”

慬王眼波流转，嫣然一笑，吐出“废物”两个字的一瞬间，他长剑出手。顿时，一缕白光刺穿了军医的小腹。用军医的尸体抹干净剑身的鲜血后，慬王看向他身后的“阴阳无形双剑”，淡淡地吩咐道，“三日后宰了他的老娘。”

恰在这时，传来了卫红衣的尖叫。她骂慬王“丧尽天良，连八十岁的老人都不放过。”门板不算宽，我看不到卫红衣的人。我估计她被慬王等人挡在了身后。过了一会儿，门外走廊里就响起了卫红衣的惊呼与“噼里啪啦”的抽耳光的声音。

我和寅吉身旁的柳城叶、李小甲都忍不住了。不过，两人都没动。门外抽耳光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才暂停。卫红衣呜呜呜地哭了，她道，“徐衍，你干嘛要这样？”

徐衍没说话。说话的是慬王，他冷冷地告诉卫红衣，说，若是徐衍不代替她卫红衣扇自己几十个耳光，今天就是她卫红衣的死期。

卫红衣突然大叫，“我知道啦！一定是你，是你教坏了曹大哥！你把曹大哥变成了一个大恶魔！因为你这个不男不女、妖里妖气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个大恶魔！”

至此，李小甲跺着脚，骂了句“我X！”便夺门而出，跳到了门外的走廊上。好一会儿，慬王的怒吼、卫红衣的叫嚷才渐渐平息。

而这时，自始至终一直用铁棍指着寅吉脑袋的柳城叶也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红衣，你怎么总是长不大？”

说罢，柳城叶冲我一声怒喝，说我若是再迟疑，不去说服卫红衣，他就要寅吉血溅当场，脑袋开花。

我正要点头，却是被身旁的寅吉制止。

寅吉握着我的手，柔声道，

“小离，你又傻了，即使你说服了卫红衣，救了曹岳，他们也必定不会放过我们。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又有何分别？”

他眼波里的温柔让我迷醉，可他头旁的铁棍更让我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