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泯灭的希望

CHAP 19泯灭的希望

“你敢动她试试看？！”是曹岳！他出现在门口，怒喝蓝衣少年。夜色中，他身穿的盔甲闪闪发光，他肩头披着的猩红色大氅随风抖动。嘿嘿，还真有一副大元帅的模样。

除了徐衍与那六个亲兵，此刻李小甲也站到了曹岳的身旁。

“好极了！你这贼子总算来了！”蓝衣青年撇下我，一个跃身，腾空而起，抡起手中铁扇劈头盖脸地就朝正朝曹岳的脑袋上砸下。而这时，曹岳正朝着背靠着墙壁的我走过来。显然，曹岳没有料到蓝衣少年竟会说打就打，走到中途，不禁停下来抬头愕然。

“曹大哥小心！”突然，六个士兵的身后窜出一条鲜红的身影，此人突然窜出来，抢在李小甲与徐衍之前挡在了曹岳的前面，挺起胸膛硬生生地挨了蓝衣青年一记铁扇。

一声闷哼过后，此人的身体飞跃至半空，从徐衍李小甲等人的头顶上穿过，“砰”地一声砸到了曹岳背后的墙壁上，接着又被仍未消解掉的力量反弹，重重到摔到了我的脚边。我从腰间摸出一条手帕，按在胸口，强忍住胸口的疼痛连忙跑向此人。我俯下身，用另一只手托住此人的脑袋，着急地呼唤，“红衣，红衣，你要不要紧？”

此人自然便是对曹岳一片痴心的卫红衣。此刻，她脸色惨白，双目紧闭。

徐衍一声嘶吼“去死！”便杀气腾腾地要与蓝衣青年拼命。少白头也不管什么招式了，张牙舞爪地提着狼牙棒朝蓝衣青年的脸就乱挥乱砸。青年被他发狂的模样吓了一跳，被动地也使不出什么招式，只得硬着头皮执掌铁扇苦苦支撑。

拼命这种打法，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不过，往往最有效。

“你……你……你这混蛋……”徐衍双臂抖动，抓着狼牙棒压制住了铁扇，却不料蓝衣少年斜飞出一脚，正好踢中他的膝盖。

“哎哟。”少白头吃痛，单脚跪倒，脑袋垂低。蓝衣少年见是个机会，抓着铁扇就对准了徐衍的头顶的百会穴。

“小徐小心！”李小甲看不下去，情急之下大叫，正呵斥左右几个士兵群起攻之，却是被曹岳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李小甲无奈，只得悻悻地拔出长剑晾在一边干瞪眼。

“啊！”我怀中昏迷的卫红衣终于醒转，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曹大哥……你……没事么？”刚说完，她“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接着脖子一斜，便没了声音。

徐衍回头瞥了一眼卫红衣，登时脸色大变。他朝蓝衣青年大喊，“你害死了红衣！你害死了她！”接着他摔了狼牙棒，双手张开，仿佛一头饿狼般把蓝衣青年扑倒在地，之后，他凶狠地跨坐到青年身上，宛若武松打虎般对着这“杀人凶手”的脑袋猛揍。

“混蛋！你害死了红衣，害死了红衣！她一生只会救人，从没起过坏心，你……你为什么……要害她？”

再之后，徐衍对着蓝衣青年的小腹又落下无数狠拳，那蓝衣青年原本武功与徐衍就在伯仲之间，刚刚能偷袭击中卫红衣只不过是占地出其不意的先机。此时，这青年被少白头揍满头是血，双眼发直，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喂，小徐，留下活口！”李小甲看了一眼曹岳，朝徐衍下达命令。

“不，我不。他该死！该死！他杀了红衣，我要替……红……红衣……报仇！”少白头哽咽地抬起头，双目赤红。

“谁说红衣死了？”曹岳的声音低沉却清晰，两道凌厉的光芒突然逼住我不放。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再等机会，此刻还需保持镇定。想到这儿，我立刻附和道，“徐将军，你过于忧心了！卫姑娘只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啊！”听到这里，少白头这才恢复了几分神智，双手茫然地松开了被他压在身下的蓝衣刺客，慢慢站了起来。不过，他嘴里依旧念叨个不停，“红衣没死？红衣没死？……”

见状，一旁的李小甲连连摇头，喝斥左右道，“来人，跟我走，把这个刺客给我关进囚室，好生看守！”

两个士兵应声领命，上前来抬蓝衣青年又两个士兵走到我跟前，要将我怀里的卫红衣也抬走。然而，眼神有些发直的少白头却是将两个士兵挥开，他俯下身，伸出发颤的双臂，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卫红衣。

门外很快响起了渐远的脚步声。

而我也开始低头沉思，暗道：真是可惜！这姓陆的小子忒也莽撞。

灰暗中好不容易出现的一线希望，不曾想又再度消失。如此得到的失望却是令人倍感痛苦。

原本早该趁乱开溜的我却被心理和身体双重的疼痛折磨得站不起来，坐倒在地上“嗬嗬嗬”地喘起粗气。我按在胸口的手绢已经被血浸透。

“你故意挨得小徐的那一棒，真可谓是一举两得——搅乱他心神的同时又立即用行动换取了那刺客的信任……”

披着大氅的男人合了一下眼皮，盯着卧房里仅剩的我，

“真是难以想象，若我方才迟来半步，这里现在会是怎样一番局面？”

他蹲下身，在我耳畔吐气。并抓着我的左肩迫使我贴到了背后的墙壁上。

“嘿嘿……元帅手下四大将领，各有千秋，智谋、胸襟、沉稳、医术令人称绝。就算元帅今天不在场，一个徐衍就足以应付全局。嘿嘿，哪里还会有什么‘一番局面’？元帅真是会说笑……嘿嘿……”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蒙蒙再说，佛祖保佑！

噢！佛祖他——不在家！

男人邪恶地伸出大手，朝我流血的胸口用力按下，“说笑？嘿嘿，不错，我是在说笑！”

痛！

我原本阴霾的心情已完全消失。

此刻我的注意力已被胸口的剧痛所替代——

排山倒海的巨浪在我的胸口颠簸。俯视，一道道发黑的海水在翻滚，无数乳白色的泡沫在黑水里激荡。侧看，浪头陡然间高耸似穿入云端，陡然间垂直跌落若坠入谷底。巨浪产生的巨力狠狠地折磨着我，似乎下一刻我胸口的骨头都要被这股巨力生生折断。

“笑啊？咦，你方才不是咧嘴傻笑的么？别呀，单单让我曹某人一个人说笑，多没意思，女人，来，继续笑！”

男人猛地扯下我胸口那块血淋淋的手绢，黑着脸又朝我咆哮，

“就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值得你用生命去换么？”

他的声音之大，惊得门外几个值夜士兵屁颠颠地闯了进来。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拖出去，各打五十军棍！”男人又吼。

无辜的士兵相顾妈呀爹呀地大叫着被拖走。不一会儿，我便听到了附近巡逻的侍卫徘徊在门外十丈之外的惊慌的脚步声。

垂下眼帘，我看了看胸口四溢的血，求生的信念却在心底牢牢盘旋：我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元帅可真是好大的威风！”与其同一头雄狮正面作战，倒不如先把它气疯。

可眼前男人的智商显然比狮子高出许多。

“哈哈，夏小离，你这招对我没用。”男人薄薄的嘴唇上扬起一个弧度，他按住我伤口的手继续用力，

“来，笑着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为了区区一个刘寅吉，你……这么做……”

他话未说完，我咬了咬牙，已下定决心，背水一战。撑起嘴角，我朝男人无力一笑，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从未后悔。”我轻轻吐出这四个字。

“放屁！”男人低吼，他松开了魔爪，站起身，低头朝贴在墙壁上正慢慢往下滑的我睥睨，道，“从来没有人会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的生死。这种人，我曹岳从未见过！”

我愣了愣，想起曾经为救相公而被两个护法逼得自刎的那次经历曹岳当时并未在场。虽然当时小谢在，但估计小谢却没把当时的状况如实禀报给曹岳。小谢没说，无风无晴就更不会对他说。因此，眼前的这位大元帅才会得出如此不屑的判断。

我勉强继续维持住笑容，凝神略思，便道，“你没见过并不代表这种人不存在。喏，方才舍命救你的卫红衣不就是一个？”

“那是例外。”男人拉长了脸，闷声道。

“那焉知我不也是个例外？”虽然伤口疼痛得要命，可在这类对于生命信仰的问题上我拒绝同流合污。

“你和她不一样！”他又吼。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为了意中人而舍弃自己么？我和她有什么不同？”终于，因为流血过多，我感到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恍惚，连眼前的这个男人看来似乎都有着好几个身影。

“该死的！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不肯低头认个错？”男人捡回了那手绢，抓着手绢用力按在我的伤口上。不过，并没有堵住血。他不由着恼地又把手绢扔了。啐了一口，他扯下猩红大氅，揪成一团严严实实的“布球”堵在我的伤口上。

“我……我没错……为什么要承认？”我仍然抗辩。

“你……死女人！简直该死！你的血简直要流光了！外边的人都死了么，快去找卫……快去找最好的军医来！”

男人嘶吼完，又对我质疑，道，

“我不信，绝对不信，你会把那个人看得比你的命更重要！”

闻言，我睁大了眼睛，眨了眨眼皮，朝他微笑，“可这就是——事实。”

“你……混蛋……”男人怒极，扬起手对着我的脸扇了一记耳光，铁青着脸恶狠狠地喷了我一脸的唾沫，“死女人！我倒要看看你所说的事实！来人，把这死女人给我抬到囚室去！”

“啊……大元帅，军医来了，是不是先给她治伤？”一个士兵走过来，很小声地问。

我四肢麻木地渐渐无力，似乎涵盖了生命的脉搏也减缓了跳动。这种通向另一个世界的感觉于我并不感到陌生，只是我还不想死。

就在我预备合上眼皮的时候，却感觉胸口猛地一阵剧痛。跟着，耳畔响起男人暴风雨般的叫喊，

“谁让你找军医的？把他轰走！死女人！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