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进这山门了！

在摘星子将一切都同夜鹰解释过后，他可算是明白了些许现状。首先，自己身处的幻想乡是有妖气“土”部负责研究的课题成果。这座城镇看上去这么奇怪，是因为“全自动化城市”目前还只有一个模板，尚且处在试运行的阶段。那些车辆内部其实是没有活人的，黄土真人只是在借此研究道路承载拥堵能力的极限，借以推断出一个合适的车辆生产数字。而夜鹰被送往这里的原因，则是幻想乡内部配备了有妖气最为强大的医疗设备——“茧”，也就是方才他待过的房间。

而至于为什么让他享受到如此优厚的待遇嘛……摘星子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因为你已经成功的从跑团中活了下来，按照我们门派的先前约定，你有权利选择留在山门，也算是我们的预备员工了，而我们有妖气对自己人的福利总是不会差的。”当然了，夜鹰对这话可是不敢信三分的。净真人和蛟真人那幅嘴脸可还留在脑子里呢，让他一下子转变对仙人的成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摘星子毕竟也是根老油条了，说出来的话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夜鹰也一时挑不出刺儿来。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还是这货居然是门派的长老这个事实……他和摘星子初次相遇的回忆可不怎么愉快，现在对方突然就跟他讲，自己是堂堂有妖气的最高领导人，这让夜鹰无法把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结合在一起。好在夜鹰仔细想了想，自己不还有“自然意志的象征——乌鸦神教大教皇”这么个名头吗，心里也就平衡多了。

“那么，夜鹰，虽然我认为结果已经是很明显的，但是出于对你哥哥的敬重，我还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摘星子一幅自来熟的语气说道，“你是打算留在山门的，没错吧？”

既然他先向自己表达了善意，夜鹰也就识趣地没有追究两年前的事儿，点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那就好。”摘星子像是松了口气，冲夜鹰有些滑稽地挤挤眉毛，“如果你不来的，我们反而会比较难办的。”

夜鹰本来就不笨，在经历了万骨枯内部的种种后，对于自己以及哥哥夜空的实力都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虽说那红粉骷髅全程都是齐天恶魔假扮的，但那毕竟属于“不可能暴露”的因素。就好比一本侦探漫画，它在让漫画中的主角推理时，用到了之前从未给读者展现过的信息，那么甭管读者多聪明，都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果了。刨除齐天这个不可控因素本身，他告诉夜鹰的信息都是真的，包括夜空被自己打断腿那段儿也是。

事实上，他给每个人的信息都不假，因为他是一个诚实守信、光明磊落的好恶魔。

现在能让有妖气掌门客客气气地同自己这个凡人讲话的原因，估计也就是自己老哥的面子了吧。在摘星子告诉他这是由“土”部建造的城镇之后，夜鹰凭常识也就得出了摘星子口中“像这么厉害的东西我还有四个”的潜台词。虽说夜鹰对普通门派的排场没有了解，但用脑子想想，有妖气位列娑婆世界的“五绝”，能折腾出的东西肯定不会是简单货色吧。现在这个门派的总负责人愿意用这种近乎平等的语气和自己交谈，总不至于是单单看上了自己的“九变”之术。

若是夜鹰有机会了解摘星子的过去，他就会明白哪怕自己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凡人，不会什么九变，也不会失传已久的上古剑法。甚至连最普通的平凡人都不如，只要他跟“夜空”有关，摘星子总会费尽心力地从凡间找到他，尽可能给他一些帮助的。

因为当年（600年前），情况倒转过来，夜空就这么做了。

至于师姐墨点的不辞而别，夜鹰在听完摘星子对整场事件的描述后，也是猜到了理由。夜鹰早就想到墨点不会是个真正的寻常凡人，但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水平的顶尖高手。他忽然觉得这个女孩真的是傻的有点可爱，明明愿意牺牲她安稳的生活来救自己，却又担心自己会不领情，进而责怪她。“难道我在一路上给她的印象那么糟糕嘛？”夜鹰吹着晚风，有些失意地笑笑，“居然会认为我是这种人渣……”

“这也不能全怪她啊。”摘星子倒是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她又不能确定你在面对死亡后的内心想法，会犹豫不也很正常嘛，说明她还是挺在乎你对她的看法的，说实话，你反倒应该高兴才是。”

“小子，我跟你讲心里话吧，这次随你们同行的弱水真人，她在东大陆修仙的圈子里也是很有名气的。”摘星子用一股颇为自豪的口吻炫耀道，“虽说没有本掌门这么星光灿烂，但要是论到持久战，能跟她正面抗衡的人就不多了。话说你知道这是啥意思不？”

“嗯……也就是说，一般的对手都无法在开局就一击秒杀她，所以她才会有能力进行持久战。”夜鹰以拳击作为例子，很轻松地就理解了摘星子话里暗含的意思，“那个小幼女就是那种，‘在十个回合内放不倒就算输了’类型的对手吧。所以说她在战斗刚开始一瞬间的抗性一定高的惊人，因为如果在开头就被人一波给带走，持久战也就无从谈起了。”

“正是如此，理解的很快嘛。”摘星子有些意外地赞叹道，“但是，这个一向来不服输的小鬼，竟然会跟我说，自己不是墨点的对手。”“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看来师姐的爆发不是一般的高呢。”夜鹰笑道，“原来我还不太相信她能打败那两个接近飞升的仙人……但现在看来，倒是我一直孤陋寡闻了。”

“你倒也不必太在意这个，你师姐自有她的福分，你也有你的，强求不来。”摘星子真想把这小子修理一番，夜空先生肯把自己的法术传给他，已经是他不知修了几辈子的大德，竟然还不满足，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他一面不住地感叹，完全忘记自己的“心包太虚”之术也是夜空传授的这回事儿了。

“不过在正式加入你们山门之前嘛，我还得回趟家去。”夜鹰对摘星子毫不客气地说道，“因为你是这儿最大的领导了，所以直接跟你请假没问题吧？”仗着自己的老哥在有妖气建下的声望值，夜鹰此刻也是肆无忌惮了，活像一个在父亲公司实习的纨绔子弟，仗着威势无所不为。

而摘星子呢，一听到他要回家，立刻就把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让人分不清到底他俩谁才是有妖气的掌门了，“没问题没问题，什么时候请假都随便你的，只要别忘了回来上班就是了。”说罢，他还一脸贱笑地握住夜鹰的手，用仿佛讨好大老板的谄媚音调说道，“别忘了在你哥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啊，我可把我们最可爱的女老师都给派过来陪你了，怎么着也算十分周全你的是不是？”

夜鹰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着实没辙，推辞了几句，便坚持离开了。

很快他就发现，摘星子似乎是早就猜到了这出，连马车都给他安排好了。他从这个幻想乡里头一出去，立马就有专车在等，不由分说地就把他推上车，让夜鹰也享受了一把富贵人家的出入方式。这倒也好，起码不用在深更半夜一个人骑马穿越森林了。

躺在舒适的马车里，夜鹰一边感叹着这种“单位里有大佬罩着”的好处，一边又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和墨点一起来时的情景。他拨开马车内部的小窗，自己正在经过来时的那片森林。就在这里的而某一个角落，某一棵大树旁，曾经有一对落魄地男孩和女孩来过。他们只有一张破旧的麻布，两个人都被雨水淋得从头湿到脚。

夜鹰轻轻地叹了口气，在滚滚的车辙之中，他又回想起那场大雨。那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靠的那么近一起睡，但他也没有任何不适。一颗原本湿漉漉的心，紧贴着师姐，反倒被她身上的温度给烘干了，暖乎乎的。潮湿阴暗的心绪被蒸发，只留下一阵阵淅淅沥沥的雨声，柔弱又刚强，像是在呼喊着灵魂。

回去的时候，却形单影只一个人。夜鹰自知江湖浩大，若是要再同墨点相见也不只是何年何月了，思念便让他的心绞痛起来。月光依旧清冷，可夜鹰总觉得它是在笑自己。或许是命运使然吧，自己又欠下了一声再见，一声谢谢，还有一些很重要的话……天地之大，人就像一颗颗微尘，聚散无常，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想着觉得心痛，夜鹰索性放下小窗，不去触景生情了。

“你在伤心什么呢？”香草从他的意识中飞出来，有些好奇地在夜鹰的周围转来转去，“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墨点的女孩子啊？”

想来也不会有人能看到香草，夜鹰也就难得大胆地承认道，“是。”

“哦，这样啊……我们单位对于员工的生活作风问题倒是没有强制要求啦，所以我不会对你说‘拯救天下的人必须心怀天下，而非将注意力放在男女之爱上’这种话的，你放心。”香草十分知性地拍拍夜鹰的肩膀，安慰道，“而且你伤什么心呀，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你仔细想想，你在乌鸦之神的加持之下，活个八九千年都不是问题。而那个小姑娘呢，体内的能量高到可以媲美几亿当量的核弹了，而且还在呈匀速增长着，你也不必担心她的寿命。（香草的视角中，墨点体内的真气都是一种可以被提取、控制的能量形式）所以呢——”

随着香草的总结，夜鹰逐渐抬起了头，眼睛也一点点亮起来。“最坏的结果，你们两个就这么长生不死的磨着呗，你花一千年的时间去找她还怕找不到啊？到头来，还不是能让你追到的吗，现在不过是短暂的分离，为以后的重逢打基础而已。寿命的硬条件摆在那里呢，你又瞎担心什么咧？”

不愧是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员工，香草这番安慰把夜鹰完全从低潮中解放出来，进入了一种神经质的高昂里去。他细细梳理一遍，觉得她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大不了就这么耗着呗，长生不死的人都经得起瞎折腾。他实在太兴奋，以致于香草刚才话中最重要的“活个八九千年不是问题”都让他给忽略掉了。果然，爱情就是让人盲目啊，聪明如夜鹰也未能免俗。

晚上的山路很空旷，在加上这几天还算干燥，地上也没有积水和泥泞。这辆四匹马的马车一路上奔驰如飞，毫无阻拦，就在夜鹰意乱情迷的时候，已是不知不觉到了瓦头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