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名门望族

待到端木杨将三人领进礼堂，已经快中午了。一路上海燕和夜鹰轮番骗话，将白家近几个月的事儿全给挖了一遍，得出了一些初步的推断。到不能说端木杨太笨，人家早发现这两家伙在套话了，但他们都是仙人，自己总不能大手大脚地回一句“无可奉告”吧。她仔细想了想，眼前的仙人当然是不能得罪的，罗晓那边的事儿也不能全说出去，折中一下，话题也就全变成白家老爷的了。

我把能往外说的都告诉您了，剩下的，您自个儿慢慢想去吧，我一凡人实在没那个胆子陪你们玩下去。

等夜鹰亲眼见到了白家家主本人，他才明白方才端木杨说的“过度追求仙术”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太好那都算是相当给面子的讲法了。这位家主穿着深蓝色的华服，胡子拉碴也不去修理，肤色惨白，眼眶凹陷，眼珠突出，还有浓厚的黑眼圈。因为脸部没什么肉，显得鼻子特别挺。他长得很高，但是身材却很瘦削，手臂上隐隐的还有一些肌肉的轮廓，但已经全部萎缩得不成样子，几乎就是一根骨头架子。这么看着，活像一个裹着衣服的僵尸。

“我的个天，这哪是大家族的族长啊，这分明是一个吸食海洛因上瘾的病人。”夜鹰在心中说道。

“这就是滥用药物的结果。”香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长生几乎是每个人类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很少有人认真考虑过，要是真的有那么长的寿命他们又该怎么度过。”

夜鹰一怔，随后竟然认真地想了一下之后的八千年到底该干点什么事。

“恭迎诸位仙长大驾，老夫白宁，是这座不值一提的白府的主人。”白宁客气地拱拱手，笑道，“白某人不知三位前来，有失远迎，给三位赔罪了。”

“客气了。”夜鹰现在扮演的是一个仙人的角色，和凡人说话自然得换一个态度，没必要拘泥太多礼节。他毫不掩饰地四下张望，这礼堂里放置着许多精致的法器，还有几个方鼎立着，应该是举行什么仪式的时候留下的。甚至就连地砖都是量身定做的，上头的花纹交织起来，组合成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既然你有新客人来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突然，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背后传来，将礼堂内的众人都给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身影从白宁的背后缓缓踱步而出，但在这之前，夜鹰都没能发现那边有个人。他说不好这家伙到底是躲在什么地方，又或者是他将自己的气屏蔽掉了，导致众人无法发现那里其实还藏着个人。

来人身着一件黑色的大长袍，还戴着一个连体兜帽。不过他的帽檐没有那么长，只是稍微遮住了头发，脸还是能看见的。光看外貌，是一个和夜鹰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瞳孔呈灰色，眼神也好像木柴燃烧过后的灰烬那样，透露出一阵心灰意冷的颓唐感。说真的，这种扮相要是放在现代，会被很多中二少年少女争先恐后地模仿吧！

“罗晓真人，您请便。”白宁媚笑道，“贵派天行门位于乐江正中央，若您需要船只的话只管差遣一声，我立马就托人去办……”

“不麻烦你了。”罗晓冷冷地说了一句，目光瞥向夜鹰，略微打量一下，嘴角便露出了不屑的嗤笑，“我自己能回去的。”说罢，他将背后的披风一甩，便径直从礼堂走出去，也不再多看谁一眼。和夜鹰擦肩而过时，夜鹰闻出他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但似乎又不是新鲜的血液，而是粘稠的血浆的味道。他背后的披风上画着一个黑色的五角星，中间睁开一只血瞳，随着罗晓走路一晃一晃的，好似在默默打量着夜鹰他们。

等罗晓走出了视线范围，白宁好像也松了口气似的，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对夜鹰笑道，“三位仙长远道而来，实是我白某人一家的荣幸。如不嫌弃寒舍破败，烦请务必赏光同我们吃个便饭。白某人家中没什么仙人看得上眼的东西，只能以这一顿饭好好犒劳三位上仙，还望恕罪。”

听听这卑微到极点的语气，夜鹰在心里暗自为白宁感到不值，但又没什么办法，只得腆着脸接受了。就算你在人间混得再怎么风生水起，见到仙人，该怂还是得怂，就当奴才伺候主子那样伺候他们。毕竟仙人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杀你全家，就像碾死蚂蚁那么轻松。虽说大部分仙人都还不至于那么凶残，但谁也说不准，万一你碰上的那个刚好就是仙人里的本。拉登呢？比起虚无缥缈的面子，还是实际点儿，装装孙子，保住性命要紧。

总有一天，这种不平等的现状会被改变的！

不愧是未来的世界领袖，夜鹰毫不犹豫地就定下了这个远大的目标，等待以后的自己去慢慢实行。

封灵儿倒是完全不在意现场有些拘谨的气氛，一听说有饭可以吃高兴地手舞足蹈的，就差在礼堂里翻跟头了。他们又随着乌泱泱一大票侍者侍女一起到进餐的地方，那桌子椅子一看就是贵族人家用的，夜鹰都不忍心过会儿把骨头什么的吐在桌子上，怕玷污了这美妙的艺术品。不仅如此，白宁还吩咐着连熏香都点起来了，阵阵香烟缭绕着餐桌，将这顿饭的气氛烘托得好像耶稣的最后一顿晚餐那样神圣。

本来白宁是打算用一顿豪华的中餐来好好款待罗晓的，但现在人家回去了，那这顿饭干脆就用来招待夜鹰他们了。像白老爷这种财大气粗的人，每一顿饭基本都只吃八分之一的量，剩下的菜基本都是拿去处理掉的，要么是被侍者拿去吃了，要么就是被倒掉。反正他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人傻钱多”，吃饭喜欢看盘子把桌子给堆满，至于吃不吃得完，对他来说反倒是小事了。所以即便现在多出夜鹰他们三个人，也没必要吩咐厨师加菜，原来那点儿菜数已经足够了。

“机会难得，白某还想让小儿和小女前来见见诸位，沾上些仙缘也好。”白宁一边赔笑，一边喊道，“白寒，白霜，还不快些出来面见仙长？”

夜鹰扭头看去，两个孩子在端木杨的带领下从走廊那边走了过来。他们辆穿的衣服都颇为华丽，男孩子腰上配着一把宝剑，剑身纤细，应该只是个装饰品，并没有杀伤力。女孩子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银色的圆环形长命锁，让她娇嫩的脖颈显得越发可怜，好像随时都会因不堪重负而被压断掉。

“这是犬子白寒。”白宁笑眯眯地一把拉过白寒，对夜鹰介绍道，“年纪不小了，但是却一事无成，除了花言巧语地骗女孩子和斗鸡，什么事情都干不好。我本来打算让他去参加通天郡鸿城那边有妖气山门的测试，但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去，真是没办法啊！”

白寒似乎对老爹当众数落他十分反感，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坐下了。看得出来，他应该是被端木杨强拉过来的，对这场无聊的聚会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碍于仙人的威势，他有又不能真的拂袖而去，还得强压怒火在这儿坐着吃饭，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相比之下，他的妹妹可就讨人喜欢多了。

“这是小女白霜。”白宁对白霜的介绍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他也没有多么热情地拉她的手，只是草草说了一句，就让她自己坐下了。白霜到像是习惯了父亲的不公待遇，乖乖地坐下，对夜鹰他们友善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

夜鹰有点心疼这个女孩子，要不是现在场合不方便，他真的很想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再好言好语地安慰她。

“不是，我说你这人怎么见一个爱一个呢？”香草飞到白霜面前，看了看这个皮肤同她父亲一样惨白的娇弱女孩，又飞回到夜鹰身边去，“话说你的品位倒是还不错，这小丫头细皮嫩肉的，吃起来，啊不是，是看起来也很可爱。生在富贵人家家里头，至少营养条件不差，身材也挺好。就是现在太小太嫩了，等她再稍微长大一点……”

“哎！哎！哎！您越说越过分了啊！”夜鹰在心里吹胡子瞪眼，“您从哪儿看出来我就看上这个小丫头了？不就是看她被她爹搞男女歧视可怜，想安慰安慰她而已嘛？怎么就对她有意思了？”

“拉倒吧你，在我这个有六万年工作经验的老前辈这儿还装什么装？你的心跳，激素分泌，心理活动我都一清二楚，再耍嘴皮子都没用。”香草得意洋洋地笑道，“再说了，你瞎着什么急啊？这个世界又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等你先追到你师姐，再去把那个叫海燕的姑娘也给娶了，然后再来娶她不行吗？”

夜鹰用无比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香草，不想再和这个外表是个靓丽美少女，内心已经腐烂成糟糕大叔的半神讲话。

“哇——这个女孩子好白啊！”封灵儿夸张地喊了出来，她一边不可思议地举起白霜的胳膊，一边赞叹道，“我整天待在实验室里，从来都不去晒太阳，都没有这么好的皮肤呢。”

“喂你！”白寒猛地一敲桌子，想站起来发作，但看到一旁的端木杨拼命给自己使眼色，这才想起来这些人全都是不好惹的神仙。他只好悻悻地坐下，又强行换了一种文质彬彬的别扭口气说话，“烦请……这位上仙，嗯……放开我妹妹。”白寒的这句恳求，就好像让一个五大三粗的纯流氓吟诗作对那样，充满了违和感。

夜鹰满意地笑笑，这家伙至少比王权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要好些。

“白寒，不得无礼！”白宁呵斥了一声，又扭头向夜鹰他们赔笑，“仙长们见笑了，犬子从小就不爱读书，家教不是太好，日后白某一定加紧教育。加紧教育。”

“没事啦，他一定是跟自己的妹妹关系很好才会这么说的。”还没等夜鹰说话，封灵儿倒是抢先一步表达了自己这方的大度，“而且这个小女孩也很喜欢哥哥呦，因为她的脸也很白，所以稍微变红一点点都很显眼的哦。”这话一出口，白霜的脸变得更红了，潮红几乎都涌到了耳根子那里，像是这个小姑娘喝醉酒了一般。但她也挺识大体的，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不能任性地离席，只得硬撑着坐在那里任封灵儿上下其手，身体却抖个不停，好像封灵儿一个用力就会将她撕成两半似的。

这大户人家的女儿啊，脸皮还真是忒薄了……

正当夜鹰琢磨着差不多该进入正题的时候，外头便传来了侍者的通报声。“老爷，又是上次的那个糟老婆子，这次就她一个人来了，说是想要见你。”

白宁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我们在吃饭，突然叫一个叫花子似的老太婆进来算怎么回事？速速把她轰走！”

这倒也不怪白宁，人家正吃饭呢，偏偏这时候来见，也确实不太方便。但是夜鹰也没办法，展开线索的机会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他只能忍痛割爱，放弃这顿饭的工夫了，“哦，正好我来此也有事要问。不如请这位老婆婆上来，若是他有什么线索，也好一并交于我们。”

见仙人发话了，白宁也赶忙眼珠一瞪，改口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人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