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镜花水月
虽说生活的是同一片土地，但也许人的命运生来就是注定好的，对于像白府这样的人家来说，生活才可以称之为生活。而对于春兰，尤其是现在的春兰而言，那不叫生活，那叫硬撑着不死。她本来还要担负起一个人照顾外孙子的艰巨任务，又没有能力搬出这座城市。退一步说，即便是搬出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像他们这样的人，不管逃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他们除了生命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剥夺了，活着也仅仅是……活着而已。
现在倒好，她的外孙子死了。反正他原本的生活也只能在社会的最底层度过，没有钱，吃不饱也穿不暖，还不如一了百了地死了呢。而她自己，也迎来了或许是提早了那么几年的死期，去地下和她的儿子儿媳团聚了。夜鹰不由地觉得这些社会的小人物打从出生开始就很可悲，虽说他也一样出生贫寒，但至少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夜鹰比他们幸运太多了。
真正可怜的地方在于，世界明明五光十色、缤纷多彩，但我能做出的选择，却少之又少。
同他们相比，夜鹰是幸运的，倒不如说和这个娑婆世界里大多数人相比夜鹰都更加幸运。因为他有一个了不得的哥哥，所以夜鹰有许多选择的权利，他可以选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凭借自我意志做出的选择越多，命运就越是把握在自己手上。夜鹰现在也开始渐渐认识到这一点，认识到“选择”的可贵之处了。
出于人道主义，他们还是在这一家那片土地已经干旱得有些开裂的菜地里挖了个坑，把春兰给埋了。可怜这个操劳一生的市井小民，死后也一样用不上什么豪华的大坟，只能埋在自家院子里那么草草了事。当然了，人已经死了，坟墓豪不豪华什么的都是给活人看的，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别说豪不豪华了，立不立坟墓都是无所谓的。
当他们走出菜地的时候，天也开始阴了下来。现在毕竟是夏天嘛，天气变化的非常快，尽管天地之间还是亮堂的，但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潮湿的感觉，那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征兆。隆隆的闷雷声不知从哪里传来，透过夜鹰的耳膜，有力地敲打着他的心灵。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虽然海燕是名义上的活动小队长，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心里也有些难受，拿不准主意了，“乌鸦哥哥……如果我们再不采取行动的话，恐怕白府的人也会出事的吧。”
“出事只不过是早晚问题而已。”夜鹰望了一眼白府的方向，眉头紧皱，“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反倒不是怎么对付罗晓，而是要弄明白罗晓到底对这座城市的人做了什么。”
“诶？不是这样吧！”封灵儿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明明说是飞头蛮的错，是飞头蛮把云城人都给吃掉了才对，为什么要去追究罗晓的问题呢？”
“飞头蛮暂且先先放一边，你们不觉得罗晓会从门派里出来寻求白家的帮助这一点很可疑吗？”夜鹰直接无视了封灵儿，转身对海燕说道，“他可是一个门派里的首席弟子啊，就基本相当于我们那里的王权了。在弟子中妥妥的属于绝对特权阶级，门派里一定特别重视他，要啥给啥才是，他为什么还要从天行门跑出来？”
海燕也机灵的很，一点就通，顺着夜鹰的话头往下说，“再退一步说，如果他是因为门派缺少某种修仙时必要的资源才去白府的，那么白府里难道就会有了吗？再怎么说白府也只是一个凡人宗族而已，怎么可能提供得起修仙的材料呢？”
三人一时不再多言，纷纷抱臂沉思，思考着对策。其中还混着一个滥竽充数的，我们就不揭穿她了。
“我说你们脑子能不能转的稍微快一点儿啊，尤其是你，工作时间有限，3500年一晃就过去了知不知道？还在这儿慢腾腾地拗造型！”香草可不满意三人在这种地方浪费太多时间，毕竟她是一个有足够经验的宇宙级半神，还有着碾压式的种种变态能力。其实刚来到这座城市的一刹那，她那法眼一扫，事件真相和前因后果都已经出来了。不过是为了培养一下夜鹰的处理能力和思维能力，香草才一直忍着没和他讲。得亏她意志力还算坚强，要不在白府那会儿夜鹰就该被剧透了，那可得多没意思。
但是现在，香草觉得这貌似是一个不怎么正确的选择，这一届的救世主大人看来还欠了一些火候啊。她只得迁就迁就夜鹰，再多给他一些提示，“其实问题非常简单，到现在，你们对罗晓还完全一无所知对吧。”
“要是能了解就好了……”夜鹰在心中苦笑道。
“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确实存在飞头蛮吃人，但是云城的人却在一点一点少下去，再把这和罗晓一联系，你首先要找的就是他和这些消失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吧！”
“对了！”海燕突然一拍手，眼里闪出光彩，“乌鸦哥哥，我可以用镜花水月，这招师父教了太长时间，我都快忘记掉了。”
“好我不需要您了，拜拜吧。”他一边轻浮地瞥了瞥香草，露出了落井下石的可耻嘴脸，一边对海燕和蔼地笑道，“那个……海燕，镜花水月是个什么东西？”
这名字听着高端大气，实际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大型观气术而已。想想也知道，海燕才来山门几年哪，才结出颗金丹而已。更何况她大部分时间还都花在和海洋工程学有关的理论课程上，用来修炼的时间自然是少之又少，能从弱水真人那里学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
观气术在之前也有提起过，简而言之，是一种通过观察对手体内“气”的运作，来判断其作战状态的小技巧。而镜花水月呢，无非是判断的范围有所扩大，用来判断群体之间的各种不同关系和性状罢了。施术者寻找一处和自己本源力量相近的场所，施展法术，然后推演出群体之间的某种隐性联系。根据结果的不同，表示的方法也有所不同。一般这个法术的使用率不是太高，因为解读联系的方式实在太复杂了，要灵活运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这方面正是海燕的强项啊，修为慢可以，但是背诵和记忆的内容她是绝不会让自己落下的。
“但是现在没有水啊。”海燕重新回想了一遍施术的过程，眉头又皱了起来，“必须要在和我本源力量相近的地方才能施展法术，也就是说，必须是江河湖海之类的才行。”
“这还不好办，容我想想，江河湖海，江河湖海……这座城市里到哪里有江河湖海呢？”夜鹰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那样使劲儿地在想，且不说有没有江河湖海，云城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哪儿是哪儿都不清楚呢！这样想得想到猴年马月去啊！
“对了，我刚才听到的，白宁说要送罗晓回门派的时候！”封灵儿灵机一动，跳起来大喊道，“乐江！我们去乐江就是了！”
夜鹰顿时感觉自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打败了，心中那点儿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失败者的懊恼和沮丧。
“可是我们怎么去呢？”封灵儿立马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难题，“虽说乐江确实是大江没错，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去，那不就和不知道一样吗？”
…………三人面面相觑一阵，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夜鹰叹了口气，苦笑道，“算了，我就不要脸一会吧。”
白府。罗晓正在园子里赏花，可他这人赏花偏偏不看花，就爱看那叶子。你说这花开的多么娇艳欲滴，闻着多么芳香扑鼻，他一概不管，就盯着两片绿油油的叶子发呆出神，看个没完。外头太阳多大他也不管，按理说他这一身黑色的行头是吸热的，最经不得太阳晒。但罗晓好像对猛烈的日光丝毫不在意，就在园子里默默地望着绿叶，管自己黯然神伤。
正值这时，他突然耳朵一动，迅速地转过身来。
侍者带着夜鹰三人从他背后走了上来，这倒让罗晓有点儿意外了，“怎么了，诸位找我有事吗？”
“哈哈哈，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有事相求于罗真人。”考虑到两个女孩子脸皮都比较薄，夜鹰只得腆着脸上阵，无比尴尬地笑道，“其实我们来云城，还想去乐江逛逛的，但找了半天连江的影子都没见着呢。方才我的……嗯，师妹想起来，天行门不是就在乐江中间吗？我就想着能不能拜托罗真人带我们去，领略一下乐江的大好风光，也算不虚此行了。”
罗晓意味深长地盯着夜鹰的眼睛，灰色的瞳孔中划过一丝不明显的寒冷，让夜鹰有些后背发凉。他看看夜鹰，又看看他身后的海燕，嘴角勾勒出莫名的微笑，转过身去，将他刚刚还一直在观赏的绿叶摘了下来，揉成一团杂碎，“当然没问题，反正我也该会天行门去了。诸位同我顺路，跟着我就行。”
“乐江那边的水比较急，诸位去游玩的时候，可要多加小心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