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母亲的身世

老人突如其来的跪拜，惊的二丫吓猛地朝后退一步，赶紧躬身去扶老人。

“奶奶，您老是不是认错人了？”

老人身子死死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不肯起来。哭泣着，嘴里不停的念着什么，二人都没有听懂，好像是在忏悔。

老人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他身后的一个大胡须男人五十岁模样，蹲下身子在她耳边用藏语说了几句什么，老人缓缓地抬起了头，看向二丫，老眼中挂着忏悔的泪水，摇着头，老眼中具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嘴里依旧是不停的念着什么。

二丫被老人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扶起老人：“奶奶，您怎么了？”

老人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晶莹的泪珠自眼眶里流出，让人看着无比的心酸。她死死握住二丫的手，身子在微微颤抖。看着二丫的眸光就好似看到了失去多年的孩子一样，懊悔又难心。

天空又飘下了雪花，他们扶着老人进了屋。

老人苍老的手就那样紧紧的握着二丫的手，生怕一松开，手中的人就会不见。眸光凄哀的落在二丫的身上，把二丫看的一脸茫然。

“大伯，奶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认错人了？”索朗看着一失常态的奶奶，不解地问他身边坐着的大胡须男人。

一大家人围着火炉，其他人亦是一脸茫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大胡须男人身上，因为只有他是一脸暗沉，似乎对自己的母亲为何这样知道缘由。

男人沉沉地叹了一声气，将目光看向二丫，片刻之后有把视线移到母亲身上，“阿妈，她不是格桑旺姆小姐，如果是格桑旺姆小姐，她如今也四十多岁了！”

老人这才擦去满眼的泪水，又细细的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的眉眼、嘴巴、鼻子还有脸型，分明就和格桑旺姆小姐一模一样。

她怎么会认错人呢？她找了小姐近四十年，没有哪一天内心没有被自责和懊悔充斥。她抬起手捧着二丫的脸蛋，心中的自责与悔恨让她哭出了声，情绪难以自制。

嘴唇颤抖着，已经无法清晰的吐出字来：“格桑旺姆小姐，是我对不起您，原谅我的过错……”她谦卑地垂下了头，忏悔着。

大胡须男人被母亲的难心感染的红了眼眶，别过脸悄悄拭去。

“格桑拉姆？”听这个名字二丫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回外婆家，母亲就会唱藏歌，而她一句也听不懂，那时候因为好奇，便问母亲唱的是什么。母亲告诉她，是藏歌，名字叫格桑花盛开的季节。

而也就在那时，她知道了母亲还有一个藏名叫格桑拉姆。

那一年格桑花开满田野，是外婆亲手为母亲种下的。

外婆告诉过她，母亲很喜欢格桑花，所以每一年外婆都会在田间路边种满格桑花等女儿回来。即使母亲已经离世，外婆依然每年都会在田间空地种满格桑花。

其实到后来，二丫才明白外婆为何每年都会为她的女儿种一地的格桑花，因为母亲告诉过外婆，母亲出生的地方开满格桑花，看到格桑花仿佛回到了日夜思念的家乡。那是一种感情的寄托，那是一个养母对女儿唯一能做的事情，让女儿感受到似家乡般的温暖。

母亲的汉名叫赵丫头，藏名叫格桑拉姆。母亲的藏名二丫第一次听时，她觉得很好听，名字很美，于是她便将母亲的藏名记在了笔记本上，在一旁画上了母亲，还有开满遍野的格桑花，从此也记在了心里。

那笔记本本来是她珍藏的东西，可是后来被继母点火给烧了。

二丫眸底闪着亮光，缓缓地看向大胡须男人，暗哑道：“我妈妈也叫格桑拉姆。”

大胡须男子猛地站起身，眸子里具是诧异，此时老人也止住了哭上，怔然地抬起脸看着二丫。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房间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看向了男人和老人，及时茫然又是诧异。

“你说你妈妈叫格桑拉姆？”大胡须男子不可置信的语气，变得异常激动。眼中既兴奋又悲伤。

老人眼中更是辨不明的色彩，就那样一眼不眨地看着二丫，似乎看到了希望般。

“我妈妈汉名叫赵丫头，藏名叫格桑拉姆。不过我也只听妈妈说过一次。”二丫扫了一眼满屋的人，他们一个个的眼神都充满了好奇和狐疑。

索朗不解，眉头紧蹙，“你不是汉族吗？”

“我是汉族，因为我爸是汉族，我妈的户口上也是汉族，但是妈妈给我说过她是藏族，外婆也说过，妈妈是藏族，不是她的亲生女。”

话落，老人情绪过于激动一把握紧二丫，声音也变得有些沧哑，焦急道：“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她是哪里人？你们那里附近有藏族吗？”

在家中父亲从不准母亲提起她自己的身世，否则就要被父亲一顿打骂，所以母亲几乎就没有过多的给二丫提起关于自己的身世。她知道的也仅仅是母亲的族别和名字，至于其他，二丫也很好奇，但怕母亲手伤害，也从不敢多问。

二丫摇了摇头，“妈妈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顿了顿，“我们那里十里八乡的全是汉族，藏族也就是县城里有。”

老人抹了一把泪水，双手握住二丫，紧了紧，老眼带着期盼的喜悦：“你妈妈现在在哪里？”

“她已经去世五年了！”二丫垂下眼睫眸光灰暗了下来。

老人刚亮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浇灭，伤心难耐，摇着头又哭了起来。

“奶奶，您身子要紧，别哭了！”索朗走近老人身边劝慰道。

“是啊，阿妈！事情都快过去四十年了，您老还是放下吧！”大胡须男人扶着母亲的背劝慰道。

老人伤心道：“老爷一家三十多口人，一夜之间被杀死，要不是老爷将我们母子三藏起来，哪还有今天。啊……”想起陈年往事，伤心的不能自已。

“呜呜……我答应老爷一定会照顾好格桑小姐，可是我竟然将她弄丢了，啊……小姐才刚过十一岁。老天啊，我造的孽啊！让神灵降罪于我吧……啊……”

陈年的伤痛之事将老人拉入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阿妈!”

“阿妈！”

“阿奶!”

“奶奶！”

……

儿女子孙，媳妇都围了过来劝慰。

老人最后哭晕了过去。

房间里异常的安静，二丫埋着头想着母亲过去的点滴。她待在外婆家四年之久，就应该多问问有关于母亲的过去，可是因为心中过于思念母亲，不想伤怀，所以从不在外婆面前提母亲的事。

现在想来后悔了。

母亲的身世，作为儿女，应该弄清楚。母亲闭眼前一直喊着自己的“阿爸，阿妈。”她一定很想念自己的父母，二丫此刻觉得必须愿母亲这个回家的梦。

暗红色的炉火上放着一铜茶壶，茶壶里的水已经沸腾，壶口冒出白气，茶壶盖被热气冲的噗嗤噗嗤响。

“大伯，你能给我们说说吗？”索朗打破沉寂，所有人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大胡须男人，老眼深沉，暗淡道：“三十八年前，你爷爷奶奶在一个富有人家做长佣，那时我十五岁，你爸九岁。格桑拉姆小姐十一岁。老爷和夫人对我们特别好。”

说着他深深吸进一口气，眼眶红润，看着火炉上冒气的铜茶壶，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房间里所有人屏气凝神，听他讲述一个古老而又神秘的悲伤故事。

“那一夜天空下着大雪，十几个蒙面人闯入了老爷家，他们见人就杀，那时我的父亲正在马厩喂马，一刀就被劫匪给杀害了。”

“家中出了事，老爷抱着熟睡的格桑小姐来到阿妈房间，那时我听见外面有砍杀声，吓的和弟弟缩在墙角。老爷将格桑小姐交个阿妈，嘱咐她照顾好小姐，将我们藏进了地窖里。”

“我在地窖的缝隙里亲眼看见太太被杀，鲜红的血溅进了地窖，溅了我一脸。接着老爷也被杀了。”他沉痛地吐出一口气。

“他们杀光老爷家上下二十几口人，抢光了所有财物，一把火将老爷家的院子烧成灰烬。”

他抹掉泪水，蒙住脸再也不能讲故事平静的讲述完。

“那时解放了怎么还可能发生这样的惨案，难道后来就没有人查吗？”索朗不可置信的愤怒道。

大胡须男人，眸子里充满红血丝，接过身边妻子递来的手巾纸，擦了擦眼泪，道：“老爷家在西藏的窝尔巴错，那几年正遇文化大革命。烧杀抢夺，这样的事在那些年经常发生，吃不饱的人总会虎视眈眈的盯着富有人家。”

说着又将话题回到了前面：“阿妈带着我们一路乞讨，远离了那个伤心地。可是在半道上，阿妈不小心把格桑小姐弄丢了。阿妈为此自责了三十八年，因为寻找格桑小姐我们便定居在了这里。”

“这三十八年来，从来没有格桑小姐的消息对吗？”索朗问。

“有，消息就在这里断了，你奶奶才定居这里。如今她腿不好了，可依然没有放弃寻找格桑小姐。”

“丫头！”所有的人正在聚神听大胡须男子的讲述时，身后传来老人暗哑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向她，索朗赶紧起身去扶老人。

老人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坐在了二丫面前。看着二丫嘴唇止不住的抽动，半晌后，艰难地说道：“丫头，你妈妈可给你留有什么遗物？”

二丫闻言皱眉，要说母亲给她留下的遗物中最宝贵，对母亲的意义也特别重大的就是那颗玛瑙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