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往事

侧殿虽比正殿小些，但其内的摆设并没有比正殿少多少，地板由白玉铺就，在顶上的夜明珠的照射之下散发着莹润的光辉，殿两旁每隔五步都会陈设一个花架，奇珍花卉用官窑瓷器插着，殿内靠床的地方还有一个香炉，这里是用来熏安神的香的。

采薇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开口道：“给我说说殷怀瑾和楚匪玉吧。”

苏甘棠有些讶然，随后便应了采薇的要求开始缓缓阐述关于那两人的纠葛。

苏甘棠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就连嗓音也让人沉迷，他略一思索，从众多事件中找出头绪，开始缓缓陈述那两人的事。

苏甘棠道：“殷怀瑾当初十分宠爱楚匪玉，立为皇后之后更是对她千般呵护万般宠爱，楚匪玉也是生的一副天仙面貌，眉若春山，眼似秋水，樱红嘴唇，肤如凝脂，手若柔夷，腰身且堪盈盈一握，足下步步生莲，真真让人忍不住赞叹。殷怀瑾或许就是因此才十分宠爱她。甚至有过那么一次，只因这楚匪玉天气热想吃些新鲜水果，殷怀瑾便派人驾着他那匹紫燕骝从岭南寻来了荔枝。楚匪玉虽身为皇后，但平日里并不对后宫之人作威作福，反倒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悉心维护，这便显出她的心机之重，虽说楚匪玉心机重，但对殷怀瑾却是真心一片，爱到了极尽所能，殷怀瑾被废后，楚匪玉一时大受挫败，得知殷怀瑾被囚禁的消息后，她也不愿回到楚家，寻了一处地方，将那三尺白绫绕过梁上，几个随身的婢女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阻止她，这楚匪玉也算是个有气节的，死前还说道：‘既已无前路，贱妾何聊生’。终年18，年纪还尚小，却落得此境地。这事让民间唏嘘不已。”

苏甘棠说罢看了看采薇，采薇并没有多大反应，或许是她早已对这种以死结局的爱情毫无任何触动了。

苏甘棠歇了歇，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说起了温且惠和他们的关系。

苏甘棠试探着对采薇说：“温且惠，你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采薇听见，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片刻后才想起，温且惠，温家家主之女，从小琴棋书画样样都有名师教导，气度也自然不凡，很难得的是，她的样貌也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两弯柳叶眉，一双杏眼，眼中自有光彩，樱桃小嘴中总能吐出一些令人语句，天生自有冰肌玉骨，纤纤玉手对于女红之事也十分擅长。

“嗯，她又如何？”采薇看着苏甘棠，有些疑惑的问道。

苏甘棠听到问话，自然而然接过话头回答道：“这温且惠也跟殷怀瑾有着关系，她十三岁入宫，得了殷怀瑾赏识后便被封为温妃，地位仅在楚匪玉之下，平日仅仅在后宫之中弹弹琴，画画花草，以温且惠的见识气度，在得知殷怀瑾被废而且还被囚禁的消息后，竟也想随楚匪玉一般悬梁自尽，让人有些讶然，后幸得顾元帅之子顾谦之的搭救，这才没有命殒，后来两人情投意合，成就了一对好情缘。”

采薇经苏甘棠这么一提倒也想起来了，她还给他们两人赐过婚，那对男女的脸上满是喜悦，看来是真心相爱的。

经由这么一说，采薇也开始细细想起来，然而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却让让她越想越心惊。

想到后来更是烦躁不堪，采薇看见苏甘棠看着她，叹了口气，对苏甘棠安顿了一番。

“今夜你先在此歇着，我去处理事务。”采薇吩咐了一句，便走出偏殿。

苏甘棠在她身后送过她后，回到殿内。

殿外依然下着细雨，清凉的雨丝斜斜密密的，有些被夜风吹来扑上面门，采薇头痛万分。

一切因殷怀瑾而起，楚家，温家都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顾家，却是由她牵扯进来的。

如今他们这几家利益相关，必定会抱成一团，互相牵制，相当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其中利害关系必定会牵扯众多。

采薇心中思索着这些令人头痛的事情，只觉得前路渺茫，无所适从。

雨丝渐渐变成了雨点，一滴滴敲打在房檐和高大的梧桐树上，枝叶被击打的撞在一起，摩挲着发出响声。

采薇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脑海里烦躁不安渐渐散去。

采薇独自一人走回寝殿，重新坐下，伏在书案上处理奏折。

虽然手上动作不停，但她心里却想着关于楚，温，顾三家和殷怀瑾的事。

采薇停下笔，发现自己竟无法再认真批判，她翻了翻后面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于是采薇便放了笔，踱步到窗前。

窗前有一盏宫灯，暖黄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到窗外的一棵大树上，雨丝如麻连绵不绝，拉上了一道珠帘。

采薇静静看着雨景，心中却想着一些沉重的事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苏甘棠目送着采薇走后，便放来了笑容，心情颇好的在殿内的踱步，转来转去，抚抚花叶。

苏甘棠的笑容在此时看来是发自内心的，毫无半点造作之样，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他的笑是那种逃离压力后的轻松笑容。

苏甘棠立在一盆海棠边，伸手摘了一片花瓣，将它放在嘴边，轻轻咀嚼品尝着花朵的滋味，贝齿将花瓣研磨粉碎，挤压出汁水，舌上的味蕾感受到它的滋味。

口中花汁并不如它的气味一般香甜。反倒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涩，让人从它美丽的外表中清醒过来。

苏甘棠静静待了一会儿，随后感觉并没有什么要做的了，于是苏甘棠开始宽衣，将衣带一解，外衣便自然脱落下来。

他最后只着一件亵衣，缓缓走到榻前坐下，将头上的束发冠卸下后躺下，闭上眼睛，静静沉入睡梦。

在苏甘棠陷入沉睡的同时，采薇异常清醒。

夜雨在不知何时就停了，月亮如同被洗过一般皎洁明亮，撒下光辉。

她实在无法安眠，于是决定去御花园里逛一逛。

采薇让侍女为她换了一件衣裳，蜀绣云锦，面料十分舒适，腰间系了一块羊脂白玉做的祥云玉佩，下面坠着一串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摆动，发髻仅仅简单处理了一下，用一根白玉簪挽起来。

采薇唤来婢女，让她提一盏灯笼，给她领路。

御花园内确实是个散心的好地方。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彩的，是渴睡人的眼。

除却柳树，园内还种着一些珍奇树木，其中梧桐居多，可能是安排的人有什么想法。高大树木的叶子在月光的照射下边缘散发着柔和的光。这个时间除了她并没有人，因此这种景色也只有她能看见

绕过荷塘便是一座座假山，奇形怪状，怪石嶙峋。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采薇同婢女走到一处小亭，进去歇息了片刻，同时也捋一捋自己杂乱无章的思绪。

今日日间，朝堂上的事让她有些无法抉择。

顾大将军已为本朝江山征战多年，然而，他手中的兵权却是一个心腹大患，若此次再派他出战沙场，朝中局势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但如果不派顾大将军去，朝中确实没有人能胜任这个位置。

采薇思虑少顷，终还是没有两全之策，心中又缠绕着烦闷。

她出了小亭，夜雨早就停了下来，月亮也从云中露出，照亮了御花园中的景物。

各种奇花异草争鲜夺艳，甚至还有一处专门种着一片昙花，赶巧她们碰上了昙花绽放的时刻。

昙花白色的花瓣被月光柔柔地照射，反射出柔和莹润的光芒。

昙花的开放只是一瞬间，很快她都的花瓣就开始凋零，一片一片跌落在枝下的泥土中，沾染了污秽。

采薇抛开心中琐事，专注于眼前美景，的确，美景能够使人的心情好起来。

采薇深深吸了一口夜间的凉气，腹中的郁闷一扫而空，她又缓缓呼出积存在体内的浊气，顿时感觉身体上的疲累缓解了许多。

游赏了一会儿，夜已深，随即采薇便随婢女返回自己的寝殿。

采薇回到那个偌大但却格外空旷的殿中，躺在那张雕工精湛的榻上，眼神异常清明。

采薇有时会想，这么重的担子，她真的能担得起来吗？无论她怎么想，她都只能回答，能，一定能，必须能。

这是采薇自己选择的道路，所以，即使再艰难，再曲折，都必须由她走下去，而且要走的好。

殿内一片静谧，听不见任何声音，唯独有着采薇的呼吸，绵长而悠久。采薇确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