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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暗涌(2)

作者:虚妄无望 | 发布时间 | 2017-08-19 | 字数:3511

破庙,一如既往的破。

世人似乎总是这般,在一瞬间会特别崇拜迷信某一个神灵,但是当神灵不能给予自己想要东西的时候,便会失望,最后连给他修建的神庙也任由它破败。

天刚蒙蒙亮,太阳还没有照进破庙,但是破庙前已经有一个人站在这里。

一动不动,好像他本身就属于这里一般。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不知道他为何站在这里。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破庙,没有说话,似乎连呼吸都已停顿。

“你有何事?”

石头打着哈切走出破庙准备去买早饭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个人,而且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居住的破庙,所以石头才会发此一问。

身穿貂皮黑衣斗篷,硕大的帽子几乎盖住了他的整个脑袋,石头几乎只能看到他的一张嘴巴和半个鼻子,模样甚有几分可怖,好在是白天,若是夜晚,恐怕魂都要被他吓掉。

“有事!”

石头还因为刚出来时被这人吓了一跳而耿耿于怀,此时这人更是没有好好的回答自己的话,心中更是不高兴。

“你是聋子吗?大爷问你有何事?”

“有事!”黑衣斗篷的男子依然如此回答道,态度不温不火,语气丝毫没有改变。

石头不耐烦到了极点,拍拍自己已经饥饿的肚子,道:“脑子有问题,懒得理你。”

不过他只要一想到八角镇上那美味的豆浆和油条,再加上几个狗肉包子,他的心情登时便好了起来。

“站住!”黑衣人淡淡的说道,就好像是一斤豆浆掺和进了一百斤水一般的淡,淡得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出来这是一句话,一句从人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淡得好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石头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才发觉这周围只有自己和这个黑衣斗篷的人,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有事!”

又是淡淡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两个字。

“滚一边去,老子不想理你。”

石头重重的挥了下手臂,快步想要离开,在转身之后却发现这黑衣人已不知何时到了自己的前边,挡在了自己必经之路的路中心,位置恰好能挡住自己的脚步。

石头吃了一惊,但是也没当回事,向左想要避开他,但是这黑衣人却是故意要拦住他的去路。

“你究竟要干什么?”石头几乎想要哭了,遇到这么一个人,他真是要疯掉了。

打又打不过,避又避不开。

“叫他出来。”

“他?他是····”石头正想问“他是谁”,忽然想到这破庙中除了自己外就是无痕了。

石头气笑了,道:“你找他就找他,你缠着我干嘛?莫名其妙。”

黑衣斗篷男子道:“我请不出来他。”

石头气笑了,他从未见过这样有意思的人,自己请人请不出来还能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丝毫不见情绪起伏。

石头微微笑着,气派十足了,就好像黑衣人请不出来的人就是他自己一般,道:“你请不出来关我什么事?”

有时候朋友就是自己,朋友出名也就好像自己也非常有名了一般。

听见别人谈起自己的朋友,也会莫名其妙的就会觉得自己也厉害起来了。

黑衣人说道:“因为只有你能请他出来。”

石头道:“你已经试过了?”

黑衣人看了看地下的几根树枝,石头的眼睛便一下子瞪得好像牛眼睛那么大,只见那三棵树枝此时斜斜的插进泥土中,几乎全部没进泥土当中。

“这是他扔出来的?”石头问黑衣人,他虽然知道无痕很厉害,但是没想到厉害到这种程度,几根树枝,从破庙中扔出,竟然能稳稳的插进坚硬的泥土中。

“是的。”黑衣人回答。

“你做不到?”

“做不到。”

“所以你不敢进去找他?”

“不敢。”

“你怕他杀你?”

“他不会杀我,但是我就算进去依然找不到他。”

石头笑笑,道:“你还算是诚实,不过你都请不动,我又怎能请得动他?”

“你能!”黑衣人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

“因为你是他的朋友。”黑衣人还是很认真的说道:“对于朋友,他总是不好拒绝的。”

石头心中莫名的一阵感动,因为黑衣人的这句话,从前他没有感受过朋友之情,如今他却深深的感受到了。

从前,石头以为只要肚子能吃饱,一切都可不必在意。

如今石头的想法已经变了:只要朋友在,一切都可不必在意。

石头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焰在燃烧,他此时只想去将镇上最好的早餐买回来,请无痕好好吃一顿。

但是黑衣人这架势,恐怕自己还真走不了,石头高兴的笑了笑,转身对着破庙喊道:“你愿意出来吗?”

“我肚子饿了,去买早饭回来。”

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意,破庙中的无痕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如今自己的肚子饿重要。

石头重重的点头道:“好勒。”

石头真的转身就走,一直走,一直走,走过黑衣人的旁边,走过街道的拐角,黑衣人还在这里站着,看着破庙,连头都没有转动过一丝一毫。

无痕竟然有这样的魔力,他说让石头走,黑衣人便不敢留!

石头的心中正有一把友情的火焰在燃烧,此时,若是叫他喝酒,他保证喝上一千杯也不会醉。

即使醉了,若是无痕叫他喝,他也立即可以灌个十七八杯下去。

“你的事,我不办!”破庙中传出一个声音,便是无痕。

“你知道我所为何来?”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做事,只想吃饱肚子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好好喝一顿。”

黑衣人沉默,他已找不到话说,因为他知道,无痕与自己一样,从来不会多说无用的话,他说不办就一定不会办,你就算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依然不会办。

“你还不走?”片刻之后,无痕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办,我便不能回!”

“因为我不答应,你的事情便办不好?”

“就好像你从来不会将事情办砸一般,我也不想让自己将事情办砸了。”

“这次只怕你要失望了。”

黑衣人沉默,他实在是找不到话说。

“他既然有你这样的手下,还怕什么事情办不好?”

“那只因为我不叫无痕!”黑衣人说道,依然那样诚实,依然那样认真。

没有回答,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就好似这瞬间全世界的能发出声音的全都消失了一般。

天地间只剩下寂静。

直到石头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这里,脚步声出现,声音便也随之出现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他,他就好像在演独角戏,不仅没有人陪他演,更没有人看他演。

石头摇摇头走进破庙中,想到即将放进口中的美食,他不自觉的就笑了。

“吃饭了!”石头大叫一声,将无痕的一份放在旁边,自顾自吃起来。

“我还买了两瓶酒,一会儿咱们喝两杯。”石头自顾自说道。

将一个包子两口吃掉,石头发现无痕依然没有出现,抬起头准备再喊一声,却发觉自己刚才放在旁边的无痕的那一份早饭已不见了。

石头大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听见一声舒爽的叹气声“吃美味的食物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石头能听出,这就是无痕的声音。

石头笑了笑,道:“我说咱们一会儿喝两杯。”

“理由?”

“没有理由!就是想请你喝杯酒。”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这个理由我接受!”

“可是门外那个人怎么办?”石头问。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别人了?”无痕答。

“我只是不想自己和你喝酒的时候有那么一个讨厌的人看着。”

“你在庙中,他在庙外,隔着一堵墙,他根本看不着。”无痕说道。

“难道就随他那样站着?”石头又问。

“你可以给他送条板凳过去。”无痕回答。

“你难道忘记了这里是座破庙,我们坐的是地上,睡的是地上,昨天唯一的板凳脚还被你用来烤肉吃了!”

“我怎会不记得,那肉的滋味直到现在还让我想要流口水呢。”

“那你说这些岂不是废话?”

“岂不是你先开始说废话的?”

石头沉默,无言再对。

石头沉默,无痕也沉默。

外边的黑衣人却不能沉默了,他已闻到那包子的肉香味夹杂着油条和豆浆的香味,正在刺激着自己的肚子,不自觉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知道我总会饿的,是吗?”黑衣人问道,此时若是有人经过,一定要以为他是个疯子,因为他的周围根本连一个人都找不出来,但是他还是那样认真的问,好像他的身前真的就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

奇怪的人,总是做着奇怪的事情。

这世间的奇怪事不少,只因为这世间的奇怪人也不少。

“只要是人,就准会饿的。”无痕回答道。

一个在破庙中不肯出来,一个在破庙外不敢进去,隔着破庙,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若是寻常人家听见,若不认为他们是疯子,便会以为是自己疯了罢!

“我饿了就准会去找吃的。”

“你找了吃的回来就不一定还能找到我。”

“所以我不敢去吃。”

“但是你一定会去吃。”

“你以为我扛不住多少时间?”

“不,我知道你起码能抗个三四天不吃饭,而且像你这样的人,身上一定还有存货。”

黑衣人不再说话。

无痕接着说道:“即便如此你又能抗住多少天?”

“最多七天!”

“七天之后呢?”

“七天之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已毫无办法。”

“那你何苦要等这七天?你认为我的耐心没有你好?”

“你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

“那你还不走?”

黑衣人沉默,这一次,他微微低下了自己的头颅,似在思考,似在痛苦,似乎已认输。

片刻之后,黑衣人慢慢的转身,离开了。

“他真的走了!就这么走了!”石头站在门口,吃惊的说道,看着庙门口空荡荡的空地,他感觉不可思议。

“除了离开,他毫无办法。”

石头道:“其实很多时候我根本不懂得你们之间的事情。”

“你不需要懂。”

石头笑道:“是的,我只需要知道咱们是朋友,就已经足够,对吗?”

“足够了。”无痕回答。

“那现在总可以请你喝酒了吧?”

“完全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