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历尽劫波兄弟在 相逢一笑免恩仇

冀州慕容堡外军营。

大堂里聚集着近百十人，只是如今高台代表了“逍遥王”的座位上坐的不是逍遥王而是平日里最受逍遥王信人的九当家薛涛，号称百步穿杨万里追风的薛涛。

二当家定军山花和尚站在薛涛左边，手里持一根降魔杖，二当家平日里就和大把头不和，也是第一个出来反对和叛军合作的人，当时被大把头关押，已经传出消息，一旦大把头杀了慕容赑屃和楚云飞，攻破慕容堡就要杀二当家祭旗，作为山上除了大当家以外唯一的先天高手，他一死就再无人敢顶撞大当家，但是现在薛涛回来了，大当家没回来，二当家被释放了，难道说，薛涛杀了大把头，打算自己做把头？那他是如何说服二当家的？又是如何杀了大当家的？

一百多个把头一个个到来，各有心思，找到自己的位置以后就坐下不再说话。

薛涛右手边站立一个少女，约摸十三四岁模样，但见其一身红色柳衣裙，脚踏翘起的黑色马靴，肉嘟嘟嘴儿，明亮亮眼儿，月弯弯眉儿，软嘟嘟肚儿，俏生生脸儿，白嫩嫩手儿，滑溜溜腿儿，背后一对柳叶弯刀，腰里别着精致小巧的特制连环弩，不是别人，正是山里的四把头，一年前上山的小嫦娥潘巧云，十三岁成为甲子级高手，为山上资质最高的人，上山第一天带着七十八个人头的投名状，一个月后坐上第四把交椅，直接威胁三当家地位。

据说大当家曾经想要强暴潘巧云幸而二当家花和尚出现救了她，从此认二当家为大哥，上山不足一年，但是所立功劳着实不少，常山和南辽打，和官兵打，和豪族打，其一年时间闯出了小嫦娥的美名，和玲珑名声相对，潘巧云指挥有方，人人都说若是早二十年，她一定是和玉玲珑齐名的人物，此次战争大当家也有意让她指挥，但是因为她拒绝和叛军合作而被关押，传言说大把头打算把她送给徐庭戈将军，可如今她出现在这里，又站在薛涛身后，这又是几个意思？

可若仅仅是这两个人也就罢了，在二当家身后，林林总总有不下百人，这些人很多不是山里当家的把头，但是每个人都有一手绝活或者是个人实力不输于把头，就说那贺兰七剑，七名甲子级高手，足够进前十，再说赵家兄弟，手下各个有千人以上的好汉，他们站在一起又是什么意件？

眼见除了大把头的人都到齐了，早就按耐不住的三把头最先开口道:“薛涛，大把头人呢？你一个人回来还坐在大把头的位置上是什么意思？”

三把头号称歪嘴阿三，天生一张歪嘴，小孩子看了足够做噩梦的类型，本是慕容府里看狗的下人，结果爱慕上慕容家里的双花慕容飞霜和慕容飞雪，偷看慕容飞雪洗澡后被打成半死丢到悬崖下而不死，被大当家所救，是最早跟随大当家的人，一身武功来自大当家，是大当家的死忠，仗着大当家威风欺负其他人，平日里人品最差，现在大当家不在，也自然是他最着急。

其实他刚才问话不是想知道大把头的下落，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大把头已经死了，他想问的是你九把头为什么或者说凭什么坐在大把头的位置上？他这句话代表了现场七成的人问的，这些都是大把头的死忠。

薛涛微微一笑道:“三把头不要着急，现在还少一人，等那人来了再说。”

还少一人？难道大把头没死？现场炸开了锅，可是如果大把头没死薛涛凭什么坐在大把头的位置上。

在议论声中，诸多把头但见薛涛自一个下属手中接过了一把千牛弓，搭上了一把穿云箭，现场安静了，这是九当家的独门兵器，千牛弓要一千五百斤臂力拉开，可射杀千米内的敌人，有一次薛涛表演，拉满千牛弓，手搭穿云箭，三百米内将八个敌人串成了血葫芦，如果不是薛涛曾经是官府中人，一身官僚气息，他起码能混个五把头。

此刻这个排名前五的高手拿出了他的武器，现场谁还敢开口？但见薛涛持弓箭在在场每一个把头身上描了一遍，薛涛凛冽如狼的眼神瞄准他们的时候，一个个下意识想要躲到桌子下面，随即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努力撑起了身子。

但最终，薛涛的箭只是单纯的瞄向了门外，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

三十个呼吸过去了......

“大把头回来莫非河口镇的事情已经解决，如今我九口佛朗机炮已经就位，就差最后一轮攻击，慕容堡必破，到时候......”

伴随着说话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金甲的将军，那将军进门的一刻是低着头的，当他身子进门的一刻，发现坐在头把交椅的根本不是大把头，而是持弓箭瞄准自己的九把头，知道自己是中计了，转身就要逃跑，也就是转身的一刻，九把头的箭离铉了，拇指粗细的铁箭带着破空声射中来人的头颅，来人被箭羽带着飞出十米远，钉在常山那“替天行道”的旗杆上。

几乎是九把头射箭的一刻，外面传来一片哭喊声，密集的箭雨中，炮台上的两百名炮手被打成了筛子，有把头想要到门外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花和尚如山一般的影子挡在了门口，重重的把门关上！

三把头气得站起身道:“薛涛，你.......你杀了徐庭戈将军派来的特使......还杀了......你闯大祸了，你给常山带......”

薛涛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大骂道:“歪嘴三，跟着徐庭戈揍才是闯了大祸了，你懂什么？我亲自陪大把头去的河口镇，真实的大把头早就被徐庭戈派的人给杀了，假扮大把头的人是当年匈奴进攻中原的金玉律金魔头，徐庭戈不仅杀了大把头，还勾结匈奴，这是真正的置常山兄弟于死地！和匈奴合作，这是要遭报应的！我今天杀了徐庭戈的特使就是为了给大把头报仇！”

安静，现场都是老油条了，逍遥王是匈奴金玉律的传言是一直存在的，他们并不在乎金玉律是不是逍遥王，金玉律，逍遥王和大把头，他们并不在乎三者之间的关系，说实在的，他们抄家灭门的事情做的不少了，就算大把头是金玉律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在乎的是大把头的位置以及薛涛为什么会这么做！

歪嘴阿三气道:“你......你，就是你杀了大把头，大把头就算是匈奴人怎么了，他.....他平时可有亏待过你，你杀了大把头我就要为大把头报仇，我......”

薛涛起身，在阿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接过一把刀，手起刀落斩了阿三道:“大把头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是匈奴人，你污蔑大把头是匈奴人，如何对得起大把头在天之灵，该杀！”

刚才还想起身的众多把头安静了，他没想到薛涛杀三把头时如此利索，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而且他的理由是如此的无耻，如此的大义凛然，本来暗中大家都知道大把头很可能就是金玉律，薛涛偏偏说不是，还说金玉律杀了真正的大把头，自己是在给大把头报仇，这.......这也忒无耻了一些。

果然，又有一人站起来大骂道:“姓薛的，当年你被官兵追杀，是咱们收留了你，你知恩不图报，你......”

这人说了一半，四当家潘巧云怀里淬毒的连环弩已经射杀此人，第二个人陪着刚才的人站起身还没说话，也一同被杀了，还有一人只是站起了一半身子，两个同伴被杀，他想要坐下，二当家花和尚面无表情的到了他身后，一掌拍死了他，这次彻底没有人说话了，因为人家根本不打算给你讲道理，反正只要反抗就是一个字:死。

在场的五把头，在常山人缘最好的老好人宋功名人缘最好，这时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已经一百五十岁的宋功名干咳一声道:“九当家，你今天演了这么一出戏，说出你的目的吧，你想要当把头，我们没人反对，大当家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们也不想知道，你......”

薛涛笑道:“让我当把头，我怎是忘恩负义之人？我说过了，我就是要为大当家报仇，我要杀了徐庭戈！谁阻止我为大把头报仇谁就是我的敌人。”

好吧，这无耻的已经没有底线了，五当家顺着薛涛的话题道:“可是咱们只有三万人，没有火器，就算是佛朗机炮咱们都不会使用，如何是全副武装的五万叛军对手？如何给大把头报仇？”

“五当家说的好，凭我们当然是不够的，我们要整合整个冀州的力量，我已经打算和慕容家主合作，联合冀州豪族，各山王头领共同对付叛军。”

五把头微微皱眉道:“不说现在咱们和慕容家作战能不能合作，就算是合作总该有个统一号令的，咱们该听谁的指挥？山里总该有个领头的。”

一人这时立即道:“我推荐由九把头暂时统领常山好汉，等为大当家报仇的一天再坐上大把头交椅。”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安静，谢谢兄弟们的抬爱，但是薛某人有自知之明，这个把头是万万做不来的，凭薛某一人之力也万万无法和慕容家合作为大把头报仇，故而我已经投靠了征西大将军江中鱼，江中鱼将军和慕容家主已经答应了合作之事，要我全权代理此事，联络各大把头，促成联军成立！”

说了这么多终于说到点子上了，现场都是唯利是图之人，之前说的为大把头报仇之类的全部是废话，只有现在说的是实话，关乎切身利益，一人起身问道:“投靠朝廷为大把头报仇不是不可以，敢问九把头，大将军对我等许诺如何？”

这是真正的利益问题，当土匪的最害怕收编以后被过河拆桥，薛涛笑道:“大将军说，常山编制不变，根据表现，前三十名投靠朝廷的把头封为将军，其他把头分为百夫长，此后按照军功论功行赏，但是各大把头是待罪之身，要杀够五人以后才可升官，杀不够五人，只赏金银不升官。”

这个条件是相当可以的了，薛涛说话的时候，自怀里掏出一张布帛道:“这是一天来，暗中投靠大将军的三十名把头名单，每人封为将军，统领一千人，其余人等各统领做多不超过三百人，将军所属三名百夫长为已经做好了安排，等会儿我会让四当家念给大伙儿听，另外有一职位是四当家，以后四当家掌管军纪，大家伙儿以后是军人，以后再有打家劫舍行为军法处置，还有一点儿，大将军说过，咱们曾经是土匪出身，军法更严，凡是需要四十仗以上的违纪行为直接斩头，现在有想离开不愿意加入朝廷的把头可以带着自己的属下离开。”

在有人开始想行动之前，薛涛幽幽道:“如今冀州一统，回归朝廷是民心所属，现在离开的把头就是土匪，冀州一统后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和五万叛军决战，一个就是剿匪，到时候兵戎相见就不要怪兄弟不讲情分了。”

薛涛的话可以这样理解:你如果现在选择离开的话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于是，现场再无争议......

......

慕容堡，昔年的慕容堡此刻已经是面目全非，谁也没想到常山这次会做的如此决绝，和叛军合作带来了十门佛郎机炮，慕容堡九子七人伤在佛朗机炮下，一个老大去了河口镇会见逍遥王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老爷子出关了，但是晋级失败，最终老爷子没有进入天人合一，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老爷子已经一百七十多岁了，只是如今没有了老爷子，谁还能做主呢？

守护城堡的子弟兵已经死去半数，估计下一轮炮功慕容家就完了，慕容家之所以能够坚持三天三夜，不是因为常山土匪仁慈，而是因为大堂里的三个女人，正因为三个女人才导致了这场战争，慕容椒图，作为现在唯一没有受伤的当家人脑海里回想起书里的一句话:红颜祸水。

慕容飞雪和慕容飞霜这一对姐妹花是慕容家出名的美人儿如今已经年过六十，风韵不减当年，因为他们和常山三当家当年那件事情，搞得最近几十年，慕容家和常山矛盾不断，以前有老爷子护着他们，现在老爷子走了，如果把他们送给三当家，或许还有挽留的余地。

另一个就是慕容城，慕容飞霜和东极天的私生女，当年为了这个女人就差点儿导致家族分裂，老爷子当场气昏了过去，错非慕容飞霜和大哥慕容赑屃出面，跪了三天三夜，根本就不会有这个女人的降生！

一年钱的时候，老爷子安排下，其一直在玄武门学艺，直到东极家灭门以后才回到家门，因为这个女人，逍遥王多次威胁老爷子，老爷子老了老了，要面子，不同意，结果大嫂和侄女外出回娘家就被劫走了，如今家族又要灭门，哎......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当慕容椒图起身的一刻，大殿里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决定，慕容飞霜疯了一般跪在地上道:“二哥二哥，她是你的侄女啊，不要不行，二哥，我去吧，歪嘴一直贪图我的美色，我去也许就会放过咱们慕容家。”

慕容椒图没有看这个妹妹，慕容飞雪坐在了地上，慕容椒图看向自己的七个兄弟，最惨的慕容睚眦双腿已经被炸断了，就是为了救这个妹妹，慕容椒图深吸了口气叹道:“我的好妹妹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老爷子一直宠着你们让着你们，你们这些年惹了多少祸错非你们，我慕容家有难的时候也不会孤立无援啊，当年我们几个哥哥就说东极天不是个好东西，可是你义无反顾的跟着他，可是结果如何呢？当年错非老爷子识破了他的计谋咱们整个家就没了，二哥我现在双腿的伤还没好，就是你和东极天合谋下药害得，真是我的好妹妹啊，可是当初我还是原谅了你，为什么呢？因为老爷子有十九个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可是你还记得慕容九子是怎么来的吗？当年我们不叫慕容九子，因为另外十个兄弟就是被你和东极天合谋害死的。”

似乎是说得累了，慕容椒图依在了椅子上道:“城儿，你自己决断吧，二伯也懒得拦你了，你的七位师叔师伯要咱们的家产，三百一流高手以上的人就在三十里外，常山的人要你，就在千米外的大营，是去是留自己做主，哎这个家难当啊。”

慕容城高挑的身材颤抖，低着头良久道:“玄武门的师兄师叔是我带来的，常山的人也是因我而起，我自己去解决。”

慕容飞霜疯了一般想要抱住慕容城，道:“城儿，城儿，你不能去，不能去，你是娘亲的女儿，娘亲不要你去，咱们走咱们不要这个家了，咱们去鲁州东极家找你父亲，他说过会娶我的，咱们去鲁州东极家。”

慕容飞霜显然已经疯了，慕容城看着疯癫的母亲，叹道:“娘亲，你当初生我是何苦来由呢？”

慕容飞霜听到女儿的话，整个人一呆，慕容城缓缓道:“东极家没了，九族二十万人，家臣死士十二万人全被人杀了，人家屠灭了东极家，你知道鲁州怎么称呼人家吗？圣女圣主，凡是鲁州的城镇，都该人家立生祠，你听说过牧人城吗？我其实一直奇怪，娘亲你怎么会选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当我爹，冀州随便一个纨绔子弟都要比他好一万倍，你.......”

“不许你说他，不许你这样说他，他是你爹，他是你的亲爹，是你娘的男人啊！”

“可是他有把你当人吗？”慕容城讥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去，慕容飞霜傻傻的坐在地上，突然一声倒地的声音响起。

“二哥！”

慕容城猛然回头，慕容椒图的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匕首，慕容城赶忙扶着慕容椒图道:“二伯，你......”

慕容椒图抚摸着慕容城叹道:“总...总算老爷子没....”

“二弟，你......”这时门外又一个声音响起，正是赶回家的慕容赑屃，慕容赑屃见到大堂里父亲的灵柩，再看到受伤的七个弟弟和自杀的二哥，人几乎昏迷，幸亏身后一个人抱住了他，此人正是楚云飞。

一个人影晃动，出现在慕容椒图面前，椒图看到这个人露出一丝笑容道:“看到你到这里我就知道逍遥王已经死了。”

来人自怀里取出一个药瓶，里面一滴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血液，慕容城惊呼道:“这是姬瑶的血液，你是江中鱼！”

江中鱼没有理会她的惊呼，给慕容椒图服下血液，慕容椒图苍白的脸色有所好转，江中鱼按住他心口的匕首，一边缓慢的往外拔一边输入一股充满造化生机的热流，慕容椒图感受到心口的恢复，笑道:“真像，你和白素仙子一样善良，但是眼神更像秦将军。”

带着一丝怀恋叹道:“当年秦将军曾经来冀州找过我们兄弟，其实我当年已经准备了一千子弟兵准备陪秦将军而去了，哎.....一方面是老爷子阻止了我，另一方面是....哎，家门不幸不提也罢，我的伤应该没救了，临走时见到秦将军和白素的儿子也好。”

“你不会死，我会等着你的承诺，我需要你为我冲锋陷阵。”

“哎...骗人的本事更像当年的凤.....”慕容椒图话说了一半，江中鱼一掌将他击昏过去，慕容城叫道:“你干什么？”

“他太吵了，这对伤口恢复不好，我让他安静一点儿。”

“你......”

江中鱼放下椒图后，又给其他几人疗伤，大约半个时辰后，一人冲进房间大声道:“家主，常山的人来了。”

哗，现场乱做一团，刚刚醒过来的慕容椒图就要起身，江中鱼又把他击昏过去问道:“他们怎么说的，说清楚。”

那人不认识江中鱼，看向慕容赑屃，后者点头示意继续，那人道:“薛涛带着歪嘴三的尸首，两百叛军尸首登门谢罪，希望慕容家主原谅，同时希望和慕容家主合作共同对付叛军。”

现场一静，随即慕容椒图笑了，慕容赑屃笑了，慕容睚眦笑了.......事情终于结束了，如今逍遥王和歪嘴阿三已死，老爷子也死了，叛军也死了，讨论谁的罪过已经没有了必要。

现在重要的是兵临冀州的叛军，慕容赑屃和薛涛紧紧拥抱见面后紧紧拥抱。

相逢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