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四年（二）

“学长，我替你还清吧。”她淡然说道。

陈阳瞪大双眼，像是根本没有听懂墨尘露说的话似的，吞吞吐吐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你以前帮过我很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她不忍心看着曾经助人为乐帮助过自己的学长落魄到这种地步，再说自己现在有点存款，还清那点儿高利贷绰绰有余。“学长，你日后慢慢还我就是了。”

陈阳看看海沐廖，后者一副见鬼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辙。

墨尘露则不以为然，坐下来安安静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多余的话没再说。

在陈阳快要离开的时候，把自己的银行卡写好密码递给他，陈阳一再推脱，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收走了。表示几年之内一定还清她，虽然墨尘露说过不着急但对方执意的眼神让她没有再继续客客气气。

送走陈阳之后，墨尘露回到客厅看到海沐廖想一尊雕像似的坐在沙发上面一动不动。他身边堆了很多烟头，周围空气被熏得乌烟瘴气。墨尘露走过去在空气中乱摆手臂，试图赶走那些烟。手臂被突然抓住，随后身体紧接着倒入一个怀抱。

“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你这一年来全部的积蓄？”海沐廖气的咬住她的耳垂，在墨尘露耳边生气的说道：“给了他，你接下来要怎么生活？”

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想到帮助现在需要帮助的学长还清高中时代的人情。其他的她一点儿也没有考虑，海沐廖这么一提醒墨尘露才恍然大悟。

但是后悔已经晚了，她不安分的挣扎着想要离开他。海沐廖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了些。他的声音像水杯中清凉的柠檬茶，很透明让人贪恋：“让我和你住在一起吧，我来负责照顾你好不好？”

她跑出来就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生活，如果和别人住在一起那和家里有什么两样。大学这一年来，她一个人想清了很多事情。虽然经常定期去医院复查，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丧失性记忆缺失。那曾经和言老师交往过的片段，她努力的记起来一些模模糊糊的事情。可还是不够完全，也已经逐渐变得不重要了。

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生活。

海沐廖见她没有回话，想要伸过手来握住。被墨尘露下意识躲开，他的表情变得暗淡。兴许是她表现的太过明显，海沐廖整个人靠在沙发上顿时失去精神。像一碰就会碎掉的物体一样。

他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许久后才说：“露露，我们是在交往吧。”

墨尘露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视线盯着茶几上的玻璃杯发呆。玻璃杯在阳光下闪烁着好看的五光十色，宛如琉璃的光泽。

“有时候我根本不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看我的。我们认识这么久，在一起也快要两年了，你为什么总是让我感到时而遥不可及，时而又触手可得。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我受够了，露露，你告诉我现在你只爱我一个人。那个男人早就抛弃你了，一年多了，他不可能再回来了，你不要再傻傻的一个人等他了！”

墨尘露突然抬眸撞上他充斥泪水的眼眸，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全部熄灭了。挤到嗓子眼的话被她活生生吞下去，“我没有在等他……”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他双手极度有力的捧起墨尘露的脸，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爱的人是我。”

墨尘露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望着面前这个五官精致的男人，嗓子像被堵住一块面团，呼吸也跟着紧致起来。她摇摇头，眼睛试图看向别处，再次被他摇了两下脑袋看回海沐廖的眼睛。

“说啊！”

隔着暖色的阳光，他的眼里有阵阵涟漪在微微荡漾。许久之后，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手也松开了她。

墨尘露的眼泪吧嗒吧嗒一颗颗掉在沙发上，她掩盖住脸，听到门被打开然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被再次合上。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只是借给别人一些钱，为什么会扯上和海沐廖之间的感情问题。

他们难道不是在交往吗？

墨尘露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意识到，原来意识到交往的只有他。而她做什么事都旁若无人，从来没有和海沐廖商量过。她所谓的交往只是身边多了一个人，她站起身披上一件外套，想也不想抓起钥匙就跑了出去，连自己脚上还穿着拖鞋都不管不顾了。

拨打海沐廖的电话，显示暂时无法接听。

墨尘露焦头烂额的跑到路旁打了一辆计程车，坐进车里后还在不断拨打着他的电话，但始终没有回应。

这个时间段他会去哪里？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酒吧，二十分钟后车子平稳的停到了酒吧门口。墨尘露从计程车上跑下来，像一股风一样冲进去。果然如她所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那抹熟悉的身影正歪着躺在沙发上。

海沐廖喝的宁酊烂醉，视线模糊的看到一个女孩愤怒的跑到自己面前把自己整个人架起来。他眼底充满忧郁，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轻飘飘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上了计程车。

她把他抬到自己床上，像卸下一个沉重的物体一样。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刚转身准备离开，海沐廖神志不清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沙哑的说道：“不要离开我……”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和她说的每句话似乎都带着恳求。

墨尘露叹了口气，坐到床边静静看着他。

在昏黄灯光下，海沐廖的细长睫毛在眼睛下面印出一叠剪影。他微微动了动眼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她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猛地漏跳一拍，他艰难的从床上坐起来，支撑着沉沉的身体说道：“我还是走吧。”

她摇摇头，说：“你这种状态现在能去哪儿？在我家住下吧。”

他不听劝阻，执意朝卧室门口走。墨尘露坐在床边说：“海沐廖。”

他不转身，而是想等着她来挽留自己。可是想起他们现在的关系，不自觉自嘲，居然妄想墨尘露会留自己在家过夜？简直天方夜谭，毕竟认为两个人是情侣的人只有他自己吧。

“墨尘露，我喜欢你这么多年，坚持这么多年。你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对我有感觉？”他借着酒劲，心情沉闷的说道。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想要拥抱他，却忽然胆怯了。海沐廖微微颤抖的双肩，墨尘露的心渐渐酸起来。

他像一个人自言自语一样，继续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回到过去。让你不知道我喜欢你的心情，因为那样逐渐被伤害的只有我一个人。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累到你，对不起，我似乎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她的心空落落的，但依旧沉默不语。墨尘露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做什么才是正确的。她内心终究是无法对海沐廖产生男女之情，即使这一年来，她努力强迫自己去试着接受他。

她不想将就的活着，更不希望自己的感情是将就的。

海沐廖的背影突然变得遥远，仿佛她怎么伸手都触碰不到。似乎因为他那几句话的原因，把墨尘露搞得不知所措起来。

“我走了，你好好的。我成全你们，你要好好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张纸条。墨尘露低头接过去，等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从卧室离开，玄关的门传来打开合上的声音。

她定情一看，发现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美国的具体地址。一个是私人公寓地址，而另一个则是美国华尔洛斯大学的地址。

手不自觉的钻进那张直，她跑到客厅。站在窗户旁边看到黑暗的小区内，点点星火在楼下闪着。

一定是海沐廖一边走，一边在抽烟。

一夜未眠，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找那个人。只是，那个人离开前她把话说的那样绝对，仿佛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现在的他大概早就有新欢了吧，她去还有什么用？

但是墨尘露一向不知道自尊心是什么，等她开始后悔的时候，身体早已坐上飞往美国的飞机了。

看着外面湛蓝孤寂的天空，她突然紧张，只是偷偷在远处看他一眼也好。只看看他这一年多以来过的怎么样，生活的好不好，她就立刻转身离开。

这样想着，墨尘露来到华尔洛斯大学门口。

低头看了一眼生物实验室的位置，她迈开步伐。脚上像被绑上沙袋一样，沉的让她窒息。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甜美女人的声音，明明叫的名字不是她，可她却下意识转头。不远处，苏锦绣一身运动服，大概是刚晨跑完，她没有发现墨尘露。而是直接朝校园门口跑，几步后停下来挥挥手。

一辆白色轿车停了下来，玻璃慢慢向下滑，渐渐露出那张令她整日整夜朝思暮想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