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最穷的城池

在东陵和西楚相接的地带，两国分别有镇关的十三座城池。自从三年前桃城因郡守疏于职守被攻破，东陵又重新设了一座城池压境，东陵和西楚就此结下了梁子。

小月城是东陵边境十三城之一，也是其中位置最东、最寒酸的一座城池。

“最穷的一座城?”白落浅微微侧目，显出很有兴趣在认真听的样子。

都说边境苦寒，是鸟不拉屎的地方，可她一路看过来，在有序的治理下，这里还算是百姓安居乐业的。

白文渊与她并立而行跨坐马上，此刻他也陷入了沉思，“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样了。”

白落浅不解，王荤立刻一人一马挤到两人中间，“他妈的，我就说司马腼腆那个老家伙，这些年不知道是死了亲娘还是丧了种，自打到这里来，酒也不请吃，肉也不请吃，就没个人影！”

王荤一直不拘小节，说话就像爆栗子，周边的士兵听了，都发出一阵低笑。

“笑什么笑！”

“王将军说的是前太守司马攻?”慕辰泽策马上前，眉目温和，“我听说他几年前被贬边境，脾气倒还是一样怪的很。”

前太守司马攻?

南宫离听说过这个人，是个难得的清廉正直尽职尽责的好官，因为几年前的案子被连累到边境，只是没想到他会躲在小月城颐养天年。

白家军已经正当临近小月城下，南宫离观量了一下四周，四面环山，是个易守难攻的风水宝地。

雪慢慢又下得紧了，大军缓缓停下来，城墙上积了很深的一层雪，城墙上立着一排排守城的小将，看到黑压压一大片的人，立刻有人转身回报郡守。

没过半晌，又有小厮折回来，在白文渊马前行了个军礼:“禀忠义侯，郡守正在小憩，请忠义侯城外等候！”

虎贲中郎将怒火升起，“他奶奶个熊，要在城外等?！”

白文渊清楚这位郡守的脾气，立在大雪之中，也很是无奈，只能先安抚年轻气盛的小将。天寒地冻，底下有了几声怨言，白落浅却停在父亲身边，一言不发，目光中是少见的坚定。

白文渊赞许地点了点头。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又有小厮匆匆跑过来。

“报！郡守说不让开城门！”得罪的都是些大人物，小厮心里也很是委屈。

王荤一脚踢在那小厮身上，“你就跟他说，大爷我来见司马腼腆了！”

他骂咧完，城墙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众人齐齐抬头看去，传闻中小月城的郡守一身单薄的深衣，肩上落了好些白，显然已经默不作声在那里等了有些时候。

军队进了小月城，白落浅与几位将军并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形格外瘦小。

郡守司马攻给众人都安排了食宿，由于人数过多，大部分士兵仍然安排在城墙外几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简单的进食之后，白落浅便在小月城守官的协作下布防好城的防御设施。

她回到住宿的地方时还奇怪了今日不见南宫离的踪影。

一切安排妥当后，白落浅进了白文渊的营帐，正听到虎贲中郎将抱怨:“他奶奶个熊，这雪还下得没完没了了?”

“回禀将军，防御已经布置妥当。”

白落浅跪地禀报完，抬起一张明净姣好的面容:“中郎将可是有其他打算?”

西楚那边还没有动静，她进来的时候几个老将军正在议事，只言片语落在她耳朵里，大概是说下雪天不方便行动。

白文渊抬手示意，身边的小将把一封信笺递到她眼前。

“浅浅，你看一下这封信。”

“西部军情紧急，又爆发了流民祸乱，镇西大将军来信，请求兵力支援。”一个老将军急切地插嘴。

“带兵西迁?”白落浅发觉自己拿着信笺的手一个剧烈的颤抖，“可是父亲，若此时离开小月城……”

“我之前派遣过一些兵力赶往西楚边界，这个时候过去，刚好可以和他们汇合。”

“这里……该怎么办?”白落浅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了一丝隐忧。

“我会分拨一部分兵力，留在小月城驻守。”

白文渊面无表情地说，“小月城暂时无忧，你便留下来，随司马大人一同守城。”

西京十三座城中，这里最靠近东陵腹地，是最安全的。白文渊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她虽然日日着男装，梳男子的发髻，可说到底……那甲衣之下，是瘦弱的身躯。那是他的女儿，他以前没怎么关心过她，看着她赴生死，他竟然有几分不舍。

这些道理，白落浅又怎么会不明白?

“父亲！”白落浅情绪激动，不顾军中禁忌，脱口而出。

“白落浅听令，即刻起驻守城池，如有耽误，以军法处置！”

大厅内寂静无声，白文渊沉稳有力的声音敲进大大小小将领的心里，震慑当场。

“末将……领命。”她只觉浑身都在颤抖，勉强地支起身子，不甘地飞步走出营帐外。再停下来的时候，脸上有什么微微发热，胡乱地抹了一把，才发现那是眼泪。

白落浅，你还是活成了自己不期待的样子。

收住眼泪，她往郡守府而去，雪中的脚印越来越远。

司马攻四十多岁的年纪，脸色病恹恹的，板着一张峻厉的脸，高瘦的身形被裹在宽大的衣袍里，看起来远远比这个年纪老成。

白落浅说明来意后，司马攻斟了一壶茶，透过雾气看她，灵秀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忐忑。

“白文渊那老狐狸，也会疼女儿呐。”

白落浅眉心一凛，“末将定谨遵大人之命，守好城池。”

“哦?”司马攻顿时冷了脸，“好大的口气。你拿什么来守！”

白落浅轻轻抬起头，对司马攻的瞬息万变不解。

没过片刻，司马攻面上揉皱成一团。

白落浅正要告退，却听见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人！”摆着茶盏的案上溅了一片殷红，白落浅急忙起身扶住司马攻，“快来人！”

“大人！”一双莹白的手托住司马攻的身形，衣装朴素的妇人惊呼，“快拿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