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细作

郡守府的人忙了半天，总算稳定好了一切。

前太守司马攻居然身患重病在小月城养伤，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一定是惊天动地，只怕会引起整个西境的恐慌。白落浅在厅中踱着步，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决定。

“小将军，”和内室相隔的纱帘被一只纤细的手掀起，郡守夫人面上沉静，“我家大人有话与你说。”

郡守夫人给司马攻喂了药，司马攻的面色总算和缓，有了些生气。

“大人可安好些了?”

司马攻看着她，眸色黑沉沉的，摆出个请坐的姿势。

“就算你是白文渊的女儿，也不算很可信，”司马攻冷道，“我要你现在去做一件事情。”

“大人但请吩咐。”

正午时司马攻在郡守府摆了满大席酒宴，名义上是欢送白家军等几万士兵到前线。或许是明白一走便是生死相别，除了几个老将军仍然谈笑风生，军中唱起了行军的歌谣。

白落浅捧了一坛酒，漫不经心地看着庭院里将近消融的落雪，行军的歌声落在耳朵里，眼里有些酸楚，很不是滋味。

“媳妇——”伤感的情绪突然被一句话打断。

白落浅环顾四周无人，顿时失声:“南宫离，你——”

南宫离怀里揣了一坛酒，笑咧咧地在她身边坐下，“我为你可是当了一次逃兵！”

“啧啧。”白落浅心里一阵奚落，看穿不说穿，他本来就不是奔着投军来的，南宫离那样的人，什么定江山清君侧功名立万的事，一定和他没有干系。

想到这里，她有些发笑。

白落浅水润的唇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南宫离有些愣怔，心里一阵发热，心神恍惚间，直直地盯着她看，连眨眼都不舍得。

白落浅见他忽然就发愣，哈哈哈大笑，一张明净的脸灿若春花。

这个冲击来得猝不及防，直勾了他的魂魄，南宫离一时觉得在梦里，正要伸手去揽她月白素色衣袍裹着的纤腰……

“怎么了?”白落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拉回了他的一丝理智。

“咳咳，”南宫离闷声说，“忠义侯他们要离开小月城出战了，媳妇你怎么不去送送他们?”

白落浅红了脸，别过头不看他，嘴里冷语，“谁是你媳妇！”

片刻后，他听到她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活着回来再见该多好……”再回过头来，她眉眼弯弯，眸光清亮，“南宫离，陪我去一个地方。”

这个该死的笑容又压垮了他的一丝理智。

媳妇的话，当然得听啊！南宫离忙不迭地点头。

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

小月城虽然只是一座边境小城，好在地理位置险要，异族和四国商贾流通众多，在郡守司马攻的长期治理下，有了不似边境的小繁华。

丝竹声已不绝于耳。白落浅和南宫离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看着各色的客人从自己的面前走过，面色沉静。

“时间要到了，留心。”

南宫离却安稳不下来。

听声楼是小月城的第一大青楼，和一身男装的白落浅一起被花枝招展的姑娘拥进楼中，南宫离面色黑沉，心里升起反感。

他紧紧攥住她的手，白落浅却安静得恍若未闻。

媳妇又逛青楼了，以后一定要给她个惩罚。

该怎么罚?

南宫离很犯难。把她压在床榻上，吻死她?

他恍惚失神，连她说的话也没怎么听进去。

“南宫离?”

思绪被拉回来。

“嗯?”

白落浅轻叹了一声，可算明白自己就不应该和他商量。

这个呆子。

白落浅手握釉色茶盏，看着烟雾袅袅升起，将自己的视线变得朦胧，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观量着周围的一切。

一个穿水红色衣裙的女子扭着腰肢走过来，没等到白落浅警惕，一双如水般温柔的手掌便攀上了她的肩膀。南宫离看见她的的身子一僵，脸色极差。

“这位公子好生俊美，第一次来听声楼吧，隽儿都未曾见过。”

女子自顾自的在白落浅身边坐下，甜腻的嗓音入骨三分，南宫离突然起身，掌中滑过一点冰凉的气流，拂开女子的手，脸色愠怒。

“滚。”

白落浅示意南宫离稍安勿躁，瞥过楼中一角，伸手一指，眼色如风，“在那边。”

下一瞬，南宫离衣袂翻飞，已经追踪人影而去，不见了身影。

快得让人看不清。白落浅在心内惊叹。

“哟，那位公子脾性倒是急躁，竟如此对我。”女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打量着白落浅唇红齿白的面孔，不再言语。

半晌之后，她倾过身去，在她的耳畔低语。

“姑娘，有人托我告诉你，找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趁早离开才是最好。”

自己的身份被人识破，甚至一直被人监督着！白落浅眉目一厉，“你是什么人！”

“呵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溢出柔软殷红的双唇，她柔软的腰肢妖娆地扭动，整个人便离开了白落浅身侧，“公子，可得小心些。”

看着她如柳枝般柔软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线，白落浅皱眉。

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几乎整个听声楼的女人都往前涌了过去，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

白落浅放下手中的茶盏，心里起了一丝不妙之感。

她顺手拉住一个客人。

“怎么回事？”

四下的议论声落进她耳中。

“听说来了一个十足阔绰的客人，一进门就处处打赏。”

“是啊，我听说他还长得格外俊美……”

她再去寻黑衣人和南宫离，人潮涌动，他们都不见了踪迹。

真是有人故意临危给她使绊子，唯恐天下不乱！

在几万军队不得不离开的紧要关头，司马攻患了重病，病因是几日前遇袭，身中剧毒。司马攻从刺客身上搜刮到一封密信，疑似混在小月城军队里的西楚细作。

密信中细作约定好在听声楼会面。司马攻不敢轻易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但白落浅的身份让他不得不选择他。

白落浅又急又气。

如果这一切是早就谋划好的，那么南宫离他……

茶盏砰然落地，她被自己的想法浇得浑身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