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棋差失一招2

CHAP 42 棋差失一招2

“住手！”熟悉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了过来，下一刻，花香弥漫，长发狭眼的男人抛出一枚细细的钢针，击落李小甲手中的长剑。

“你怎么回来了？”李小甲瞧着赫然出现的无风，脸色变得苍白，“元帅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无风不说话，身形闪动，欺到李小甲身旁，手掌翻转，对着李小甲肩头拍下。李小甲急忙后退，至此，我被他踩了许久的已经麻痹的手才终于脱难。

无风俯身把我从地上扶起，并回头瞥了眼被陆展风搂着的奄奄一息的寅吉，完全把一旁冲他两眼喷火的李小甲气给当作了空气。下一刻，无风忽然凑到我耳边，压低了声，问，“如果刘寅吉死了，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盯着他闪闪发光的眼睛，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他不说话，捏着我手指的手掌全是冷汗。稍顿，他忽然换了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对我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否可以理解为——只要我救活刘寅吉，你就有爱上我的可能？”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我低咒一声，正在皱眉，无风瞥了眼地上被碾碎的药丸，朝我耸了下肩。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捏在手里朝我晃了晃，悠悠地说道，“会救人的不是只有一个卫红衣。”

我盯着他手里的小瓷瓶，正气得浑身哆嗦，这时，陆展风忽然挪动着膝盖，跪到了我的脚边，将我脚边的衣裙拉住，“一日夫妻百日恩。夏姑娘，看在你和殿下昔日的情分上，求你，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殿下。”

“卑鄙。”沉默半晌的卫红衣突然冲陆展风吐了一口口水。

陆展风浑身一颤，脸色苍白地抬起头，看向红衣，“什么？你……你说什么？”

红衣绕过她身旁脸色惨白的李小甲，走到了我身旁，“你凭什么这么要求夏小离？难道仅仅为了救活你的福王，救活一个刚刚给她写了休书的男人，你就要她牺牲掉她自己今后的幸福，勉强她去爱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卑鄙？！你才是天底下倒数第一卑鄙的人！”

怎么又是“天下倒数第一卑鄙”这个词？听到末尾，我很想笑一下，然而，却只觉得嘴角异常沉重，根本笑不出来。

红衣的斥责还在继续，

“姓陆的，亏你先前还敢在曹大哥面前说什么‘道义’，你对夏小离的‘道义’何在？亏你还敢在我面前说什么‘德行’？你陆展风的‘德行’如今在哪里？”

“是是是，我不讲道义，我没有德行。但道义德行的这些臭狗屁，我现在已经压根不在乎！统统他妈的都不在乎！道义德行不是‘属于我的法则’！我和你不一样！我执着的不是这些！天底下真正叫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辅佐殿下！天底下真正叫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殿下！我活，是为了殿下而活！我死，必定也是为了殿下而死！我存在，就是为了辅佐殿下，成就霸业。我知道我生命的意义，因为自始至终，我和父亲一样，我们注定一生要为了殿下尽忠……”

“别说了，”我止住了争辩的陆卫二人，迎上无风的视线点对他点头，“如果爱上你是救活寅吉唯一的方法，那么我别无选择。”

“贤弟，你……”一旁的李小甲骨碌碌地冲无风转动起了眼珠，“贤弟不是也赞同除掉这福王的么？”

“可是我更期待得到她的——心。”无风话音未落便将手中瓷瓶递给了我。瓷瓶还没被我拿稳，就叫陆展风夺了过去，他倒出瓷瓶里一枚白色的药丸匆忙塞进寅吉的嘴里。

“还愣着干什么，快扯些布条绑住他后背的伤口。”无风一语，立时惊醒了我和陆展风，俩人七手八脚地从身上撕扯下些许布条给寅吉裹住。

几下折腾，天已擦黑。

头顶没有月亮，没有星。

回首望去，只有东城门城墙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在黑暗中眨着眼，在呼啸的冷风中一明一暗地闪烁出黄色的光。

李小甲望着无风指挥我和陆展风该怎么缠绕伤口，瞧着无风替寅吉搭脉，瞧着无风取出救人用的较细的银针扎在寅吉胸口的几处要穴，并一直等到寅吉靠在陆展风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等到这时，他才沙哑着声音问起了无风，“贤弟，你究竟把我们大元帅怎么样了？”

“我来给你说个笑话，这就是——喜欢学英雄单刀赴会的人……往往武功都很一般。”无风摸着鼻子，冲李小甲坏笑，“他不该挑我的，关于这点，你懂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派人通知府里的小柳，让他立即带人赶过来保护元帅。怎么，难道小柳没来？”

看着疑惑的小甲，无风更是得意，“如今你们的元帅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柳城叶如何脱得了身？不过嘛，还是有人来了，喏，你瞧……”

我顺着无风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赫然瞧见背后一人正穿过城门，策马朝我们这边狂奔。

夜色中，来人白发如雪。不是徐衍是谁？

徐衍催马大叫，“红衣，红衣，你在哪儿？”大叫的同时，他仰首朝我们这边一张望，似乎瞥见了卫红衣，于是猛抽马鞭，喝马奔至。看到红衣的一瞬间，这个少白头竟扯着缰绳跳下了马，结果，他刚走了一步，他背后的那匹灰马就被拖拽着侧翻在地下，摇晃四蹄，歪头惨嘶。原来，他太过激动，忘了松开手里的缰绳，竟把坐骑给扯翻。

松开缰绳的徐衍三两步走到卫红衣身旁，拉住她的胳膊，一番打量。“你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就在红衣冲他翻了个白眼，甩开他胳膊的时候，李小甲凑过来，钻到了徐、卫两人之间。

李小甲问徐衍，“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徐衍遂答，

“是城叶告诉我的。先前一会儿，他突然来找我，一声不吭地把狼牙棒丢给我。我抓着狼牙棒，看着他的脸色，感觉不对，就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说话，只坐在我旁边，不住地叹气。我立马明白了，低吼着一脚踢开了门，拔腿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听到他在背后喊了一句，他说，有人看到她往东城门的方向去了。就这样，我一口气追到了这里。”

“唉！”李小甲手握腰间的剑柄，一声长叹，接着又问徐衍，元帅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徐衍摇了摇头，说，

“之前，我被城叶没收了狼牙棒，又一直被他在房间里。因此，府里的事情，我不是太清楚。只是听几个给我送饭的士兵说，织田家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和城叶吵了起来。吵到最后，织田家的新主公竟然要把他们送给我们的那批军用物资给带走。听说，城叶当场就急了，调出府里的士兵将织田家的人围住，双方大闹了一场。至于结果最后如何，却是不得知了。”

“唉！”李小甲猛地拔出长剑，手腕朝下，对着地面一顿猛刺，结果，最后一剑力道太过，剑身竟是全部没入泥土中。李小甲忿忿地紧捏剑柄，没想到，清脆的一声响，剑柄竟是被他生生折断。

“呵呵，小甲兄，何必着恼？你们和织田家翻脸，虽在意料之外，但在情理之中。长痛不如短痛嘛。”

无风一边检查着我方才被李小甲踩肿的手，一边冲李小甲面带微笑地这样说道。

“啊……是你……是你！”李小甲瞪着无风，嘴唇发抖，“当时那件事，除了我和大元帅，知道的人就只有无晴和你——”刚说到此处，仿佛意识到说漏了嘴似的，李小甲立即死死地咬住了嘴。

稍顿，他又问无风，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回大元帅。

无风就笑，说，“元帅可是我们正义帮的贵客，平时请都请不来。现在，我们大献殷勤竭力巴结都来不及，又岂敢怠慢？小甲兄，你过虑啦。”

说完，无风朝李小甲抱了抱拳，道了声“就此别过”就扶着我，跨上了先前李小甲和我共骑的那匹马，接着他坐到了我身后，回首招呼了一声陆展风，陆展风会意，连忙扶着寅吉也上了原先的坐骑，与寅吉合骑一马，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李小甲冷冷地瞪着我们，突然俯身，双手合拢，猛地将他那柄原本没入泥土中的长剑的剑身给拔了出来，锋利的剑身割裂了他的手掌。今夜，这柄剑又饮到了第二个人的鲜血。

红衣盯着李小甲流血的双手看了片刻，突然一声大叫，“你是坏蛋！”叫完，便走到她原先的坐骑旁，翻身上马，抖动缰绳朝我们这边奔来。

“喂，你去哪儿？”徐衍一怔，在红衣背后大叫。

“曹大哥叫我给福王换脸，这命令我还没完成，怎能回去？”

“我……我跟你同去。”徐衍翻身上马，正要抖动缰绳，却是被走过去的李小甲拉下身附在耳边交待了几句。小路上，只留下两个士兵呆呆的身影，此两人刚刚被李小甲叫过来，要绑卫红衣。李小甲朝这两人招招手，打发他们走到路边。过了片刻，八个士兵便带着王大满、抱着小婴儿的奶妈骑着马，跟到了我们身后。

策马途中，我数次越过无风瘦削的肩膀，回望身后——只见东城门的城墙上那两盏灯笼下，李小甲双手背在身后，伫立良久。

又纵马疾驰了片刻，无风已带着我把后边的陆展风寅吉、卫红衣、徐衍等人甩出了老远。夜色中，郊外的一棵棵掉光了叶子的光秃秃的大树，仿若鬼怪似的矗立在道路的两边，狂风呼啸的时候，这些树杈就集体抖动着刮了一层霜冻的枝杈发出可怜巴巴的呜咽。似乎，连它们也感到了冷。

在经过一棵斜倒在路面上的大树时，无风松缓了缰绳，喝斥着马放缓了速度，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

“我已让人安排妥当，明天天亮之前，福王他们就会被安全地送出杭州的码头，之后，走水路，一路往西，抵达他们的腹地长沙。这一路，一直到他们抵达长沙的德王府，都有我们的人暗中保护，不会出什么差错。因此，小离，你现在还要再护送他……他们一程么？”

花香扑鼻，沁人心脾。

深吸一口气，我转过头，撞上了无风一双探寻的眼睛，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