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小年
第二天一早,成全醒过来的时候,身旁的火垣就已经不见了。他摸了摸他的被窝,显然已经凉透了,看来半夜的时候就已经走了。
不辞而别,他也无法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只是下床时,眼光才扫到桌上放着的一个木雕,那是一个木制的小刀,上面刻着一团火。想来是昨日卖的那些木料刻出来送给林广晟的,他仔细收起来,便和糯米他们匆匆出发了。
此时天边刚刚出了些亮光,常老太太还没醒过来,沈姨和陈伯起了个大早站在院门口驻足与众人告别。沈姨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睛肿肿的,糯米知道她一夜没睡。
临走时,林广晟和她道别,她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你腿脚不方便,真的要走吗?留下来,我可以好好照顾你的。”
林广晟摇了摇头,将一块帕子递给她:“早知道你会哭的,你是个好女人,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只能做一个累赘。去找个更好的男人吧……”
沈姨接过帕子,林广晟便拄着拐杖离开了,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糯米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过很长时间的院子,千言万语昨日已经都尽数说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最后只有离开了。
路上,成全想要将火垣留下的那把小木刀交给林广晟,却被眼尖的糯米及时拦了下来:“不是说好一起在寿辰那天给的吗?”
成全摇摇头:“这是火垣的,他不是走了吗?”
糯米叹了口气:“他只是先去我们下一个落脚点打探罢了,并没有要离开啊。”
成全一愣:“原来是这样。”那他不是差点替火垣送出去了吗,让火垣知道,他还不打死他啊。
林广晟在一旁看着两人在这里拉桑却不说破,只是自言自语似的道:“这几日对我闺女好些。”
成全听了却皱了皱眉头,为何只说这几日,后面的时日难道就无所谓了吗?
他又想起雀青之前提起的警告,顿觉奇怪。
正要细问时,从一旁的山头上却跳下来一个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们走得也太慢了,都够我三四个来回了。”
糯米扶着林广晟,也不看拍着屁股上的土等得不耐烦的火垣:“哪有这么夸张,地方在哪?”
“常大哥的小弟在城里,已经打点好了,这次我们从城门进去就行了。”
糯米点点头,依旧慢条斯理地扶着林广晟往前面走着:“希望这一次能呆得长久一些。”
曲水镇,刚送别了林广晟一行人,沈姨守着烈烈燃烧的灶台愁眉苦脸着。一队兵爷便闯了进来,当头的一个面容十分严肃的官差张开一张图:“认识这个人吗?”
沈姨看着画像上的“林大哥”和“香儿姑娘”有些发呆,这时陈伯也跟了进来,对一众人道:“他们是过年的时候来帮工的,昨日已经离开了。”
沈姨连忙应是,在李大哥锐利的目光下,沈姨指了指身前:“他们就是走的这个方向。”
陈伯连忙称是,一众官兵就这样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沈姨见几人都走了,这才关了厨房的门,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
陈伯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小六儿那孩子做什么的你应该清楚,这些是他介绍过来借助的‘朋友’,如果真是通缉犯,到时候势必会连累小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沈姨点点头,脑海中仍旧满是林大哥的身影,她给他们指了错误的方向,希望能成功阻止他们被找到。
也正如沈姨期望的那样,糯米等人来到碧泉县已经很多时日了,但仍旧一派风平浪静。与小他们一半盐城完全不同的是,碧泉县的官差个个只知道阿谀奉承、欺软怕硬,没有一个是办正事的。
那张朝廷上下发的通缉犯的画像早不知道让谁擦屁股用了,能钻进他们脑子里的除了花街上美貌的小姐姐们,就是大把金花花的银子。
这也正是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常留清的小弟在这里经营的“生意”常给他们些好处,他们也总是给他些方便,实际上则是有事没事来这儿要点好处罢了。
常留情的小弟叫何鹭勋,是个有些文化的,也有些小聪明。表面上经营者一家药房,实际上也确实有很多真材实药来卖,生意也确实不错。因此,有些生病的人,需要的不是药的人也来这里“拿药”,来治疗他们那本不存在的“疾病”。
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倒卖“私盐”的中转站,他们将私盐藏在廉价的药方里,借由“抓药”来将私盐进一步分散出去,而这份钱赚起来可比卖药材要好赚上许多。当然,倒卖私盐的事,官差们是不知道的,或许他们每天吃的就是这些私盐而不自知呢。
几个人就住在这间大药房的后院里,由于前院的确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药店,林广晟他们自然每日也不用闲着,可以修剪、研磨、晾晒药材等活来做。
几人里最开心的是雀青,他实际上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药草,每日都东看看西看看,学习着每样药材的长相、功效等知识。没事就和糯米念叨一番,由于店里的那些医书,糯米是看不懂的,自然也没兴趣看。因此他便经常在她耳边念叨,致使糯米也渐渐认识了大多数药材的长相和名称,这几日竟然可以在药房补充药柜里的药材和给人抓药了。
成全则学会了如何称量药材和书写药方以及如何煮药,而对于这些他本身也惊讶于自己真的感兴趣,而且每日都要拿出半日的练箭时间来研究研究药房,可惜他对于药理却是一窍不通。
相比之下,火垣是最优先的,对于药房的一切他都不感兴趣。最让他能提起兴趣的是那些来药房抓药的患者们,看到每个患者走进来分别有这个病那个病的,他就觉得非常有意思。非得问出个一二三四五,比如人家怎么得了这病,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症状,而且时时监控。
如果有个经常光顾的顾客,非得询问清楚人家吃这药有何感觉和变化。
渐渐地竟然从一个跑堂的变成了病人们的聊友,病人们来了都要和他对话一番,他也乐得听他们说这些,俨然成了店里的跑堂而不自知。
这日,他提着一把糖瓜粘,说是祭在灶台上的。
火垣则不管这么许多,直接一把塞进了嘴里,发现这糖果然十分粘,来回咬了几次,竟然连舌头都要黏上了。眼看几乎咬不动,他便急忙跑到后院去找水喝。
“小米……”他尝试叫了一声,发现说话非常勉强,只能自己跑进去了。
来到后院,却发现院子中放满了东西:“他们在干什么呢?”心里带着疑惑,他翻过一堆又一堆的东西进到院子里,才发现糯米和成全还有店里的伙计竟然在打扫屋子,连雀青都拿着一把小小的扫帚在扫地。
“与苏米?(有水吗?)”
糯米只看了一眼鼓着腮帮子的火垣,便不再理他继续打扫了。
在院子外的小路上晒太阳的林广晟对火垣喊道:“你把糖瓜粘吃了吧?”
火垣从房子探头出来,看到林广晟向他举着一杯水急忙赶过去喝了,这才终于把嘴里的糖咽了下去:“亲爹了,这糖真是太难嚼了。”
“这是祭祀给灶王爷的,今天是小年,灶王爷要上天庭禀报人们的善恶。人们为了让他说不出话,便把这糖祭给他吃,让他像你一样张不开嘴,也就没办法给玉皇大帝告状了。”
火垣眨了眨眼,看了眼手中剩下的几块糖:“没想到着吐不拉几的糖竟然有这功效,小米!咱们家灶台在哪啊?”
糯米将罩住半张脸的布拿下来问道:“你想干什么?”
火垣将手中的糖一扬:“当然是干正经事儿了,我干的这些可比你们这些要伟大多了。”
不光糯米,成全也疑惑地看向了火垣,雀青放下手上的扫把,跑出屋子把火垣拉走了。
剩下几个人对视一眼,不再理他继续打扫房间。
“小年了,再过几天就是过年了,今天得把房间打扫干净了。”伙计道。
“小叶,前院的药方不用打扫吗?”
小叶摇了摇头:“那里放满了草药,不能进了灰,我们都是不打扫的。”
糯米点点头,继续卖力地扫房顶的灰,却比不上成全的人高马大,可以轻松扫到天花板。
劳动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他们终于打扫完后,刚从院子走出来,火垣便拿着一叠红纸走了进来:“刚才有个病人告诉我,今天还要剪窗花的,我就带雀青去买了些红纸来。”
糯米一笑,余光扫到了被摆成圆形放在灶台上的糖瓜粘,笑容更盛:“好,我去找剪刀。”
一扭头发现雀青拿着一把剪刀走进来,几个人便坐在刚刚打扫干净的屋子里开心地分发起红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