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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白沫儿拒婚(三)
东街的皇城驿馆里仍旧守卫森严,夏玄拓先是被布达扶下车,布达略微瞥了一眼车帘内:“二小姐也来了?”
这次白沫儿一脸不待见地转过脸去,夏玄拓看了她一眼,目光暗淡,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小姐,请吧。”
白沫儿进驿馆的短短一路上,捕捉到不知多少或诧异或叹息的像看猴子一样的眼神,生生的忍住了剜去他们眼的冲动。
一直到白沫儿进了殿室里,身后还是有闲碎的话语不停歇。
“看见了吗,这就是忠义侯府的二小姐!”
“咱们二皇子亲自到东陵皇后面前求赐婚的那位?”
“可不是吗。”
“也不怎么样啊,真不明白二皇子怎么就着了她的道……”
“铁定不怎么样,你看那凶巴巴的眼神……”
“啧啧,你们不懂,这叫美人都有点性格,我喜欢。”
“……”
才说着,忽然听见“嘭”一声脆响,凭空而起。
那是夏玄拓殿室的方向。
“殿下,您怎么样?”一众侍卫急匆匆地赶到殿室。
茶杯茶碗碎了一地。
“夏玄拓,你要进宫,我非去不可!”
这一天恰好是东陵的花灯节,东陵皇后在宫里宴请他国使臣和大臣家中女眷,许多嫡系的官家小姐受邀前来,不过是为了见瑞王慕辰泽一面,但转瞬便得到了慕辰泽赶赴边关的消息,只能扼腕叹息。
因为气派和隆重,宫里张灯结彩,淌成了星河,不妨碍热闹。
往钩弋台的方向视野渐渐开阔,月色下羽清池光可鉴人,不远处亭台上是各位命妇千金和来往忙活的宫女。
庶女是向来不受邀请进宫的,白沫儿识趣,只能一直跟着夏玄拓。
羽清池上有亭台百座,是东陵皇帝特意为皇后赏月赏灯所造的。
从夏玄拓进亭台的那一刻起,无数道目光便落到了他身上。
纵使白沫儿不想管,那些奚落的话还是扰得她不清净。夏玄拓恍若未闻,白沫儿推着他走向人群,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就像是亲手把他推进了流言蜚语里。
南枫国二皇子夏玄拓,生有腿疾,虽然才名冠绝四国,虽然声名远播,虽然心思缜密深沉,深受南枫女帝喜爱,可是有几个人是真心待他的?
至少她顶着庶女的身份,别人看她不顺眼,都是说出来打出来了,暗戳戳的陷害和诽谤,才是最恶毒的!
白落浅险些要出手,夏玄拓却不动声色地握住她一只手,示意她忍耐。
仿佛读懂了什么,她和他迎着亭台上徐来的清风,难得安静地看着他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地相迎,微笑,祝酒。
亭台上又热闹了起来,白沫儿的目光四处逡巡了一周,最后落在了羽清池畔的一处。
很久的赏灯之后,白沫儿斟了一盏酒。她要起身时,却见夏玄拓站在羽清池畔的一角,衣袂被风吹得翻飞如雪,他却是望着一个地方出神。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顿觉浑身血液变得冰冷。
那是……慕辰泽?
不对。她舒了一口气。不过是和慕辰泽几分相似的七皇子。
只是他们两个,在那边做什么?
一些说不清的感觉啃噬着白沫儿。
谈话结束,夏玄拓望着羽清池,神色暗淡下去,显得身影单薄而清冷。
他也不说什么,两人正在无声的对峙中,恍惚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过,众目睽睽之下扑到夏玄拓的怀中,如八爪章鱼直粘着他不放。
“二皇子,沫儿可算又找到你了!”声音如春莺婉转。
这是……闹哪样?他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一个怀抱弄得心神激荡。
“白沫儿?”
七皇子慕邕视线紧锁着“相拥”着的两人,有些出神。
白沫儿身为忠义侯府庶女,自幼在东陵长大,娇纵蛮横扬名在外,但慕邕记得她,记忆中的白沫儿,一直是古灵精怪,伶俐讨人喜爱的鬼灵精。
“是沫儿。”出乎意料的,一抹温煦的笑在慕邕唇角牵起,他眉眼熠熠,会弁如星,下一秒却又暗淡了下去。
夏玄拓忍不住伸出手揉皱怀中女子的乌发:“沫儿,你……”
“沫儿,你不记得我了?”
一道声音同样响起。
慕邕素来以心思狠毒闻名,白文渊在府里也提过几次,导致白沫儿对他,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没有好感。
白沫儿乜斜着看了慕邕一眼,记忆翻腾了一下,眼神中是冷漠的疏离。忽而对夏玄拓附耳:“我帮你解围,你带我去椒房殿。”
原来是她想的好交易。
白沫儿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夏玄拓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这次的完全被无视让慕邕第一次发现,那样一个娇纵狂傲的人,眼中居然也会有对别人的怜爱。
“你不记得我,我便让你想起来。”一阵凉风吹过,慕邕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上线条变得坚硬起来。
白沫儿推着夏玄拓走过羽清池畔的花石小径,两人都无话。身边不时有宫人走过,一阵窸窸窣窣,议论声四下回响,夏玄拓突然止住了白沫儿。
“夏玄拓,你怎么了?”白沫儿侧过头。
“我后悔了!”
“夏玄拓,你……!”
白沫儿一个激灵,推着夏玄拓的手不自觉松开。
夏玄拓胸口一闷,只觉得作用在轮椅上的力一抽离,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前方正是羽清池,深不见底。
想也不想的,他用内力纵身跃开,快得不见影,却看见一道清弱的身影也从他面前闪过,如一只大鸟,直直后坠向羽清池。
“二皇子落水了!”钩弋台上传出一声惊呼。
宫人顿时乱作一团。
白沫儿双手无意识地在身前挣扎,身体却被不断下坠的感觉淹没。眼前的世界不停地晃动,她有一种沧海桑田的错恍感。待到她再也无力挣扎时,突然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这一瞬间她似乎要陷入黑暗,却听到耳边有另一道温沉的呼吸。
有人似乎在耳边叫唤她的名字,然而声音越来越小。她费力去听,却又听不清了。
真是的,自己也不怎么懂水性,怎么敢去救人!
窗外一枝梨花斜斜压进窗内。
白沫儿悄然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一声惊呼随之响起。
“小姐,你可算醒了!”
不自觉的眯了眯漾涩的眼睛,白沫儿翻身坐起:“夏玄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