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各怀鬼胎

雪花堆积，紧握着军符穿过军阵时，白落浅听到了几句温婉好听的音嗓，不禁停了下来。

“军爷们，天气寒凉，婢子做了些点心，趁热吃了，去去寒吧。”

香味盈鼻，一时间把白落浅心里的阴霾都扫干净了一些。

士兵们纷纷被吸引了过去，大雪下，郡守夫人和两三个婢女热架起了火，粥和点心正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不急，且慢一些……”郡守夫人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白落浅忍住了挤进去哄抢的欲望，打量着雾气下几分朦胧的女子绰约的身影，凑过去和旁边的士兵聊天:“郡守夫人也真是心善呢。”

“这是当然啦！”说话的是一个老兵，“小将军有所不知，十几年来，郡守夫人如一日地守在小月城，和我们大人琴瑟和鸣，恩爱了几十年呢！好不叫人羡慕嫉妒！”

恩爱一生，携手白头。

白落浅看着雾气中笑颜盈盈的郡守夫人，思及郡守大人，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

哎呀，最近是怎么了，又想到了那个无赖！

她拍了拍头，留下一头雾水的老兵，翻身上马，“吁”的一声，冒着大雪扬长而去。

回到住所的时候，白落浅释重一般解下了大衣，往床上一躺。她没多想闭了眼睛，一片黑暗中，忽然听到了另一道呼吸声……

“啪。”甩了一个耳刮子后，她翻身而起，“南宫离你……?！”

“媳妇?”南宫离睡眼惺忪，睁开眼看到是她，以为自己做了个梦，正要伸手抱过去……

“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白落浅退了一步，语气冰冰冷冷的。

不是梦啊。南宫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给你带消息——你不想听，我就走了。”

火光忽暗忽亮，照着两人的脸。白落浅拉住他，眼神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扫了又扫，“你先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南宫离无赖地往她床上一躺，就占据了四分之三的位置。月光泻在他惊艳到犯规的脸上，南宫离双眸微眯，如刀剑打磨凿就的侧脸在月色下有了一层淡淡的光圈。

“因为好看。”

偏生这个男人还有这样放荡不羁却让人讨厌不起来的笑容。白落浅一瞬间心里涌出莫名的恍惚和温柔，南宫离以为她不想理他，星眸正看过来，一时间，四目相对，也说不出话。

“咳咳，”南宫离忍住心里生的一团暖乎乎的火，只恨不能现在就把她揉搓在怀里，实际上他也这样做了，“面具追可疑的人的时候裂了一道口子。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白落浅摇头。

“仲卿的死因看上去是被人用剑赐死，可是我看过他的尸首，发现他死前中了剧毒。”

“被人毒死?”白落浅更加不解。

“不错，用毒的不算高手，但像是幽冥岛或者南枫国那边的人。”南宫离看着白落浅，笑得殷勤又讨好，那神情就像在说“我媳妇就是聪明。”

白落浅看他又开始不正经，很是拿他没办法:“凶手是幽冥岛的人?或者……小月城也会有幽冥岛的人么?”

“不只是幽冥岛呐。”南宫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木榻，“城郊的商道上混进了很多南枫人。虽然穿着东陵人的服饰，举止言谈却完全不像东陵人。”

白落浅若有所思，“这两天布置防御工事的时候我查看过，城西和城南的商道是分别通往其余城池和都城那一边的关隘，如果商道被截或者被占用……”

月色入窗，映得南宫离眸中流光闪耀，他薄如剑身的唇一勾，便有了凉薄和危险的气息。

“小月城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东陵，帝京。

仿佛是一夕之间，早春的雨扫落叶，从江北的城池卷到江南。风掠过东西大街上仆仆旅人、碌碌车马的风尘。

这座都城，苍茫而干净。

帝京的守夜人连夜扫着青石街道上被车辆碾得粉碎的乱枝残叶，为即将到来的元夕准备着。

……

“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而来，几个守夜的人先是一惊，继而听到了马蹄声里掺和着的驼铃声。

守夜的人猛的抬头，匆匆忙忙看了一眼由远及近的马匹，辨清了鞍头，没能看得清来人，又迅速地低下头分开站到一边，给风驰电掣而来的那个人开了路。

那是一匹良驹，鞍锏上系了一排西凉地区的驼铃，浑身雪白锃亮，动如腾空如海，直让人大气不敢出，不能直视。

都城城门已关，在这个时辰敢在天子脚下如履平地的人，非富即贵。而且，可不受天子条例所束缚的人，一定是个宗室显贵。

待马蹄扬尘而去，稀稀落落的几个守夜人才重新围拢在一起，细声议论着马上人的身份。

马匹似一团雪白的火焰，不到片刻时间，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中。

已经到了丞相府邸。此刻已是半夜，但府中却仍旧彻亮着灯火，下人忙碌地布置着大堂，花灯节的余热没有完全殆尽，丞相府门口还是挂着两盏艳红的宫灯。

庭院里是出乎寻常的安静，丞相府的下人一并不见踪影，只有一处亮着灯。

来人直奔书房而去。

门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丞相柳恢一手扶着额，一手枕着张纸，目光凝在纸上，一动不动。

柳恢侧转了个身，视线忽然被一道黑影挡住。

官帽未脱去，下面的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丞相。”

来人伏跪在地。

“有边关的消息了?”

他心不在焉的问。

“白文渊统领白家军，大军已经到了邺城。还有一部分白家军，由白落浅统领，留在小月城。”

“白落浅?”柳恢目光微缩，沉不见底的眸色一聚，“你说的是白文渊那老贼的嫡女?”

“没错。”

“看来白文渊还真是疼爱他这个女儿啊，一个牙齿都没脱干净的小娃娃也敢委以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