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袭
子时,当大部分匈奴人进入梦乡的时候,云中城内却在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四五十号人挤满了议事厅。这是一次直接传达到最基层军官的军事会议,李大忠,李显、栗元都在列。
“回去以后,各队、各伍,把有胳膊、有腿的士兵全都集合起来,无论马夫、伙夫还是个人的卫兵,五更之时全部要在正门前集合”。陈季说道
“各位将士”,廉范补充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次北匈奴内犯我郡,来了五千人之多。大家想想,在咱们云中城外,将有多少房舍沦丧火海,多少乡民惨遭屠戮。我等大汉军人,岂能让北匈奴人如此祸害袍泽。今晚,我将与大家一同出发,共击匈奴。上报朝廷、下安百姓。”
廉太守一席话让在场军官无不动情,匈奴之害很多人是身有体会的。
二更,神射营正在准备战斗武器。李大忠对李显说,你们这队人,回去准备十张盾牌。
“盾牌?”
“对,要挑大的。”
“是。”
寅时,城内汉军的各路人马在正门集结。
这支两千多人的军队中真正有战斗力的是陈季带领的两百多名骑兵。
其次是长期驻守在城内的戍卫军八百人。
第三档是有服役经验和正在服役的正卒——如栗元的那支小队。
第四档,也是战斗力最差的,像李显的农夫军,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
李显看了看城头,发现那里已经摆满了草人,等发起攻势后,城头会点起无数的火把,让匈奴人误认为城中满是士兵,后备军充足。
李大忠站在队伍中间,传达了上峰最后的命令,他们先作为弓弩手,朝敌方营内进行齐射,然后作为第三波攻击梯队,发起冲锋。
辰时将至,正门那根巨大的木栓被放下,一批批士兵列队出城,在夜色的掩护下,在城边摆开阵势。
两百个从戍卫部队里挑出的精壮汉子组成了敢死队,披着金属胸甲,借着夜色,步行摸到匈奴大营近旁。在他们前面是一排八尺高的木栅栏,栅栏再往里是整齐的鹿角,锋利的犄角斜对着营外的方向。
都尉陈季看到敢死队已经准备就绪,一摆手,两辆装满灯油的马车慢慢驶向营盘的大门。
随后李大忠的的部队与戍卫部队的一百名弓弩手一起跟在了马车后面。
在离大门一百步的距离,马夫跳下车,点燃了马背上的柴草,被灼伤的马儿,一阵悲嘶,发狂般加速朝大门奔去。
此时,发现异样的匈奴兵已看到马车奔来,却无力阻止马车的行进。片刻,营盘大门外,马仰车翻,灯油撒了一地。
“快,射击”。陈季命令道。
弓弩手拿起镞上裹了棉布的箭羽,浸上油,又用火罐点燃,朝马车翻到的地方射去。
顿时,大门口一片火海。
李显的农夫兵拿着弩练了一个多月,竟然也能熟练操作。他们和戍卫队的弓弩手一起,对着营内进行了十几轮的火箭射击。不为能有多大的杀伤力,只为创造一种混乱的状态。
燃起的大火就是敢死队冲锋的信号,借着营内的慌乱,他们端起长刀,对着栅栏冲去。
第一波人蹲在栅栏旁,让第二波拿着盾牌的士兵踩着他们翻越栅栏,再用盾牌做防护跳到了鹿角上。
虽然有盾牌保护,但仍有很多人被鹿角当场戳死,那些被戳成重伤的,也只能强忍着剧痛,趴在上面,让再后排的兄弟们踩着脊背从鹿角跳下。
巡逻的匈奴士兵闻声赶来,拿着长矛朝敢死队一顿猛刺,好些汉兵还未落地就被刺穿了铠甲,倒在血泊里。
但这二百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一波波地跳下鹿角,很快把巡逻兵压制了回去。
马下短兵相接,汉人无论在武器还是身体素质上都比匈人都有优势,他们很快就杀进了营地的纵深。那些刚从梦中惊醒的匈奴兵,还未揉开惺忪的睡眼,就被汉人一刀削掉了脑袋。
与此同时,营门已被大火烧毁,陈季的骑兵拍马赶到,他们穿越火海,对着赶来的匈奴人尽情挥舞着手中的长刀。
一排排的匈奴人倒下,胆小的立刻丢下武器,转身逃命。
骑兵赶到大批匈奴人宿营的帐篷,把手中的火把丢在上面。顿时,火光四起,一些光着身子的匈奴兵从帐篷里逃出来,立刻遭到了骑兵的劈砍。
此时,莫皋正和他的侍妾在大营中心的帐篷里缠绵。听到喊杀声,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提上裤子,拔出弯刀走出帐篷。
莫皋见营门那边火光冲天,营内一片大乱,很多士兵丢掉武器开始逃窜;而营外与云中城上全是火把,远远望去有三四千之多。
莫皋挥刀砍死了一名迎面逃来的士兵,对着其他惊慌失措的人大声喊道:
“不要慌,和本王一起杀回去”。在这个关键时刻,莫皋表现出了一名匈奴右贤王的镇静与机敏,不管对方有三千也好,四千也罢,只要己方站住阵脚,汉军不至于轻易能击溃他们。
逃窜的士兵在莫皋与其八十名骑兵护卫的驱赶下,调转矛头,朝喊杀的方向奔去。没走几步,正好与陈季的两百骑兵相遇了。
一边是汉军精锐,一边是匈奴贤王的贴身护卫,狭路相逢,两方立刻陷入了短兵相接的互砍。
敢死队和其他的戍卫部队也都投入了战斗,按照战斗序列该轮到正卒们冲锋了。一名满身都是血迹的传令兵骑着马,来到队中高声问道:“队里的都是服役过役的人吗?
“我的人是近俩月才来受训的。”李显道。
“那你们先等等,正卒队伍随我冲锋。”一句话堵得李显直发愣,这上阵杀敌,也要分个三六九等?
栗元用得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李显,骑上战马,带领自己的人,跟着大队人马冲进了营内。
李大忠对李显他们说:“一会你们听我号令。”
“混蛋,瞧不起人吗?”李显猛然把手里的钢刀插进土地里。
“李显,这些没见过血的农民兵,很容易因恐惧临阵脱逃,届时没帮上忙,还扰乱了军心。前方战事胶着,好兵都得冲在前面。一会儿,我带你们这队人上去。”李大忠耐心地给李显解释。
栗元和其他营的友军刚赶到战场,就听陈季在战马上大喊:“跟着我,朝中军营帐冲。”汉军在栗元他们这一拨的人马赶到后,再次形成优势,把匈奴人压回了莫皋的营帐前。
栗元他们被匈奴人骂了一个下午,心中早就恼怒异常,早就想找匈奴人算账,哪还有什么畏惧,看见前来的匈奴人就一阵猛劈,把仇恨和愤怒尽情地释放出来。
汉军固然勇猛,但匈奴人源源不断地赶来,汇集在大帐前的狭小空间里,两边都铆足了劲,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李显坐下扎在地上的钢刀旁边还在生闷气。又一名传令兵赶到大伙面前,“快,该你们了。”
“出发。”李大忠一声号令,催动农夫兵拿起刀矛盾牌,进入战场。
刚刚步入营盘,五十多个没有经验的士兵立刻吓得腿脚发软。四周全是缺少肢体的汉匈士兵尸体。有的被削掉了半张脸,有的肚子被划开,肠子流了一地的,还有人被砍掉了胳膊,没死透,在地上翻来覆去地嚎叫。地上全是鲜血,一张张的帐篷被烧成了灰烬,那些死在帐篷中的人也被烧的像木炭一样黑,还要瞪出瘆人的大眼睛。
“哇”的一声,强烈的血腥味让齐同云吐了出来,腿也哆嗦得站不直了。
李显扶住他,道:“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我扶着你走。”
没想到齐同云声泪俱下地说:“队率大人,我不是不想走,我是动不了了,呜呜。”说着,一股腥臊味传出来,他的裤裆已经湿透了。
李显知道,这些人平时也就种种地,喂喂牲口什么的,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这么惨烈的战役,小便失禁也是正常反应。但如果畏敌不前,贻误了战机,那可就是死罪。
李显想了想,对齐同云说:“知道吗,几天前,匈奴人扫荡了郊外十几村庄,我听说齐坝村没来得及逃亡,全村皆遭屠戮。”
“你胡说,我得到的信儿是他们都平安转到南方的镇上了。”
“那是为了安抚你们这些从城郊征调士兵的心,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屯正大人”。
“是这样吗?”齐同云已经泣不成声。
李大忠点点头:“李队正所言不虚。”
“啊……”齐同云一声大吼,“天杀的胡人,老子跟你们拼了。”说着他捡起长刀盾牌,迈起不再颤抖的步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朝大营中央走去。
……
李大忠和李显带着农夫兵赶到战况最激烈的莫皋大营前,见小小的地方前竟然汇集了大约一千多人。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尸体,活着的人竟是站在尸体上搏杀的。
“敌人兵多,这样耗下去,对我方极为不利。”李大忠道。
“李显,你看到营帐外的那根高高悬挂的羊毛坐纛了吗?”
“恩”。“只要现在能把它砍断,远处的北匈奴崽子们就会误以为前方败了。届时,他们就会四下逃走,而敌军就将溃败。”
千钧一发的时刻,李大忠的思路仍然非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