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决心

对于大多数警察来说，节假日往往等同于加班日。今年平安夜的庆祝活动远比往年热闹，以青年为主力的群众聚集在广场、商厦、湖边等地，他们穿着光鲜的衣服，面带开心的笑容，肆无忌惮地放纵着青春。然而在人山人海中，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板着脸杵在那里，与轻松欢快的氛围格格不入。这些负责安全保卫的民警一般从平安夜当天下午就会上岗，往往要坚守到凌晨两点左右才能下班回家。由于第二天是圣诞节，很多庆祝活动还会继续，所以能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并不多。而实际上，这有限的休息时间也被一些民警耗费在单位里，用来解决自己手头的案件或是其他日常工作了。火车站派出所的刘柳留就是这其中的一份子。

圣诞节一早，他用凉水冲了冲脸，揉了揉挂上了黑眼圈的双眼。站在他对面的洛阳有些歉意地道了谢，接过刘柳留连夜整理出来的材料便匆匆赶往刑警支队会议室。在这里，陆瑶、朝歌、秦月、孟继凯正在交谈，原“大白鲨”的队友岳镇则正在按照马芸芸的要求调试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洛阳推开门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冷风，他转身将门关好，走向主座坐下，浑身上下散发着比寒冬还要凌厉的气息。

马芸芸走到大屏幕前，讲解道：“根据公安部统一部署，成立两个专案组分别对董祺被谋杀案进行调查。第一个专案组指挥部在南京，由上级领导调度，公安部的一批专家为组员。第二个专案组指挥部设在淮海市，我们几个人就是这个专案组目前的全部警力。”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屏幕上的PPT开始换页播放，每一页都分别记录了在座人员的基本信息和特长，促进彼此间的相互了解。

“人员介绍就到此结束了，下面我来讲一讲案情。”马芸芸敲了敲屏幕，很快放映出董祺的照片。这张照片上的董祺年方24岁，留着清爽的短发，笑容灿烂，就像春日般令人情不自禁地心生喜爱。她的脸型和眉眼都与叶嫣然有些相似，只不过警校出身的叶嫣然多了抹英气，而董祺则显得有些柔弱。马芸芸继续说道：“董祺于24岁时认识了叶王，同年嫁做他的妻子。25岁时产下一子，就是现在的商界新星叶龙纹。27岁时产下一女，取名叶嫣然。”说到这里，马芸芸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意识到失态后，她立刻说道：“本来拥有着幸福家庭的她，却在28岁这年意外死亡。当时警方的调查结果是自杀，但叶家为维护声誉，选择对外宣称她是事故死亡。”

PPT随着她的声音翻动，现在播放的是当时勘察人员拍摄的现场照片。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美丽女人低着头坐在藤椅上，大量的血液顺着她的手腕流淌而下，在她如玉般白皙的双脚下汇成一片血池。

“一般割腕自杀的人不懂方法，很多时候伤口都在流血的过程中自动愈合了。但董祺不一样，她割腕的手法简直就是在放血。令人不解的是，这个过程一定会非常痛苦，但她的表情却很平静。”马芸芸解释道，“这是案件的第一个疑点，按照惯例，警方当然要立刻进行解剖查看，但却遭到了叶家的强烈抵抗。叶家的属下抢走了尸体，直到数天之后交还警方的竟然已经是骨灰了。因为这件事，叶家共计十几人被处罚，但他们都是叶王的下属，应该算是背锅了吧。”

还没来得及完全熟悉案情的孟继凯提问道：“当时是怎么断定这起案件是自杀的呢？按照你叙述的背景，她没有什么自杀的理由。”

“那我先来讲讲她自杀的理由吧。”马芸芸指着屏幕上展现着董祺身份来历的幻灯片说道，“在董祺嫁给叶王之后，叶家一直厄运不断，每次都是凭借叶王的骁勇和诸葛云龙的谋划才幸免于难。在董祺产下幼女之后，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当时传说，董祺其实是一个杀手组织派到叶家的卧底，她接受的任务就是要毁掉叶家。这个杀手组织当年是新兴势力，为了在激烈残酷的同行竞争中生存下来，它的所有杀手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它已经发展成为了黑道上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了，名字你们应该也都听过，叫‘黄泉’。”

知道洛阳曾经被黄泉组织暗杀过的朝歌惊讶地看向洛阳，却见他一脸平静地点点头，道：“继续说吧。”

“嗯。‘黄泉’当年发展太快，树敌也太多。一个被摆在明面上的杀手，自然成为了很多势力围攻的焦点。而就算在叶家内部，对待董祺的态度也十分恶劣，据说叶王险些因为维护她而失去家主的位置。当时到底发生过什么冲突，我们只有陈年档案里的十几份笔录材料可供查看，得到的信息太少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董祺自杀前夕，叶家已经支撑不住了。”

“为了保全家族和孩子选择自杀，这个理由完全说的通。”孟继凯问道，“那么自杀的现场情况怎样？”

“那段时间，叶家自然对董祺保卫周全。她自杀时所在的那个房间，窗户全部反锁，门外有保镖不间断地轮班保卫，根本不可能放进来任何凶手。而从尸体现场检查的情况来看，她的伤口符合自刀的情形，在藤椅边地板上找到的匕首，其刀柄上也确实只有她的指纹。”马芸芸指着幻灯片上那把做工犹如艺术品般精致的银色匕首说，“这把匕首董祺一直带在身边用来防身，多份证词都可以互相映证这点。”

洛阳把刘柳留早上交给自己的资料放在桌上，概括道：“这是火车站辖区内一位宾馆老板的陈述材料，二十年前他是叶家的厨师，也参与了抢尸的事情。根据他的回忆，叶王当时给出的理由是绝对不能让董祺的尸身受辱，一定要把她完整安葬。原本，这个说法倒也能解释他的行为，可在昨天，我看到了这个。”言罢，洛阳取出塔罗牌会议上得到的那份材料，并把它举在胸前，道：“这是‘黄泉’组织内部的契约书，也可以简单理解为雇凶杀人的合同。暗杀对象是董祺，而委托方，则是叶王。”

孟继凯接过材料，众人聚拢过来一起察看分析。马芸芸皱眉道：“这是一份没有出处的复印件，没有什么证明效力。而且，它很可能是伪造的吧？叶王可是为了董祺一个人甘心舍命对抗全世界的，他怎么可能会想要害她？”

岳镇满脸纠结，咬牙切齿地说道：“可这看起来不像伪造的。”

孟继凯疑惑道：“根据当年的调查结果，董祺是独自死在一个封闭空间内的，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仅有这份文件，说明不了什么。但是……”

“但是，基本排除并不意味着一定不是。无论是小说还是现实里，把谋杀伪造成自杀的例子都不少见。”洛阳补充道，“如果按照叶王买凶杀人的思路来思考，叶家抢尸的激烈行为也可以说的通。”

“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啊。”秦月有些苦恼地摇摇头，道：“我还是喜欢第一种，一个男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女人对抗全世界，多浪漫！”

“但是，那也许只是一个童话。”马芸芸突然有些伤感的说。

洛阳用食指叩击了一下桌面，道：“我们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证据。第一条思路是找到当年的知情人和办案民警，重新核实情况发现线索，第二条思路就更加困难，直接找到黄泉组织，查看这份材料的原件。”

“第二条思路应该是不可能行得通的！”秦月急切地说道，“我听母亲说过，宁可得罪钟山也绝对不能得罪黄泉。”

对于这一点，无论是活力四射的朝歌还是沉稳理智的孟继凯都没有否认，洛阳从他们的目光中只能看到无可奈何的退缩。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陆瑶主动询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洛阳能感受到其他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但在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陆瑶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瞳孔之中。在这仿佛置身夜幕星空中的奇妙感觉里，他能感知到不计得失的信任以及奋不顾身的强烈爱意。

秦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哼一声，道：“黄泉在地下世界存在这么多年，你们警察不是一直拿它没有什么办法吗？现在得罪一个钟山、同时挑战那么多对手还不够难吗，非要去找死？”

洛阳不动声色地低下头，沉声道：“如果我们只是原来的我们，主动找黄泉的麻烦，或许会在一夜之内死绝。但现在，我们的背后站着这个国家所有的警察，而这里，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主场。”洛阳抬起头，眼神坚毅，反问道：“你们觉得其他国家的竞争者会因为黄泉的势力庞大就退缩吗？他们不会，我们更不会。”洛阳指着自己脚下的地面，庄严地说：“我们要攻克黄泉、破解案件、战胜所有的对手，把钟山缉拿归案！这是我自己的使命，也是我自己选择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