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闲话
丁百兆望着杨花的曼妙身影在自己视野中消失，恍然有些失神，正迷瞪时，唐玉全已经把菜谱递到了他面前：“丁百兆，我们点完了，现在该你这个东道主点菜了！”丁百兆这才回过神，下意识地接过菜谱，转向已经走到他身后的小琴，嘴里说着“我看看都点了些什么”，小琴遂把已经写好菜名的点菜单交给他，只瞄了几眼，丁百兆已经脸色微变，接着又看看菜谱上的这些价格，粗略一估计，怕是一千块钱已经打发不住，心里不自禁暗自抽搐一下，嘿嘿干笑了一声，尴尬地说那我就不点了，要不等一会菜不够再添就是。丁保华点头说也好，那就先这么着了，完了又吩咐小琴拿两包中华和两瓶郎酒过来，小琴应允着退出，这时候的丁百兆已经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猛扎了一刀，别提有多难受了。另一个服务员已经开始布置餐桌，撤下多余的餐具，摆上茶水，然后退出等待布菜。
不多时，酒菜陆续上来，望着桌子上逐渐被一盘盘菜摆满，眼见没了空余之地，丁百兆偷偷地擦拭了一下额头冒出的细腻汗珠，正巧被对面的徐老三瞧见，不无诧异地问道：“我说丁百兆，你热啊，咋满头大汗呢？”
丁百兆放下手巾，不尴不尬，只好掩饰道：“是……是啊，我是有点热，感觉这旮旯吧很闷啊！……”听到丁百兆的话语，徐老三似乎也感觉到有些燥热，便脱下外衣搭在椅背上，拿起面前的手巾揩了几把额头：“嗨，你还别说，这里还真他妈有点闷热！……这鬼天气，都秋后这么久了，咋还这么热呢 ，真是奇了怪了！……”
唐玉全说：“现在不是全球都在变暖吗，这也没啥稀奇。”
“老唐，你可拉倒吧，还全球变暖呢，显摆你文化人是不？……不行，这玩意太闷了！——嗨，我说你们两个还像电线杆子似地杵在那里噶哈呢，看不见我这脑门上快要冒汗了吗？还愣着噶哈玩意？那空调装着不用当摆设呀，还不赶紧地来一个把空调打开！……”徐老三扭过头，冲小琴和另一个服务员嚷嚷着。
唐玉全慌忙拦阻道：“不能开，我这两天感冒还没好呢，别回头再受了凉那就麻烦了！——再说我也没觉着有多热啊!玉秀，你呢？”
唐玉秀说：“我无所谓，随你们呗！”徐老三斜眼看了看唐玉全，不屑地打了个嗤，说：“不就感冒了吗？多大点事啊？……我说老唐，你啥时候也学会林黛玉了，开始弱不禁风了？——你小子就会跟我对着整是吧？！……好，你不热是吧，待会两杯酒下肚，我看你热不热……”
丁百兆望望头顶上的空调，又瞄瞄坚持要开空调的徐老三，语音中有些打颤，嗫嚅道：“这……这空调……不收费吧？！……”
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包括小琴二人，忽然间全都爆发出一阵大笑，徐老三乐不可支，指着丁百兆强忍住笑：“丁百兆啊丁百兆，你他么可真逗！……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这里开空调要收费的，多新鲜呐！……丁百兆，放心吧你，开空调不收你费，要收我替你出！……瞧你那损色，脸色都变了！……哈哈哈！……”
徐老三带了头，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奚落起丁百兆，臊的丁百兆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最后，在徐老三的坚持下，空调还是打开了，唐玉全也无可奈何，只得和唐玉秀换了一下，坐上她那个稍微背风的位子。徐老三打开酒，一一将众人杯中斟满，不多时大家便在吆三喝四的猜拳声中浑然忘记了丁百兆的幽默插曲，开始举杯畅饮。
丁百兆端着酒杯足足地凝视了杯中的酒好几秒钟，随后将满满一杯酒一仰头一干而尽，只是，他却未从这杯酒中喝出一点郎酒应有的醇香，相反却品出了一番苦涩。
最终，因为唐玉山根本没来参加竞标，所以丁百兆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八里塘的鱼塘承包权，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行贿了唐玉全，又请了村委一帮子人吃喝之后，丁保华等却没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等到丁百兆到村委签合同的时候，这才发现承包费并不是他以为的徐老三五千的那个价格，而是一万，这已经严重超过了他的心底价位，尽管他早听说了鱼塘承包费今年会涨，可他觉摸着顶多加个一两千块就顶天了，可没想到一年就长了一倍，因此在村委会里他刚刚提出疑问，唐玉全便冷冷地生硬回了一句：“这年头，什么不涨价啊？……一万已经够便宜你了，若不是你从中插一杠子，这鱼塘会落到你手里吗？……村委已经定了承包费最低价码是今年一万，并且已经报给了乡里，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丁百兆，你还包不包啊？”
“包，那是一定得包的！只是……”丁百兆陪着笑，一边给众人散着香烟，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那个丁……丁大哥，……唐会计，你看，我这前期在村委会已经投资了一千多块，那哪能不包呢？……这个承包费我知道今年会涨，可是没想到会涨这么多，……能不能把这个承包费……降低点啊！……”
唐玉全闻听立时瞪起眼：“丁百兆，你这话啥意思？啥叫前期投资？……”说着话，唐玉全故意扭向一脸不自在的丁保华，咧咧嘴：“得！——领导，这话你可听见了吧！……噢，合着我们这一桌酒席是人家前期投资的钱，就这样被我们给瞎乞白咧地吃了喝了，这要是传出去，恐怕……”
“行了老唐，你就别在一旁点阴风了！”
丁保华此时也是一肚子不快，说话时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已经是本着脸了，声音也有些发寒：“丁百兆，我说你这话要想着说，可别抢着说。鱼塘承包费是村里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这你应该知道，所以这个承包费啊是一件很认真也很严肃的事情，村委呢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朝令夕改，是吧！……这样吧，看在你是我本家兄弟的份上，让你一千，就九千一年，不能再少了，你自己考虑一下包还是不包，现在做决定也还不迟，等签了字再反悔那可就是违约要赔偿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话已经被丁保华说到这个份上，丁百兆再一肚子不满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只得无奈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然后又说了几句感谢之类的客套话，悻悻然地离开村委会。
李清明有些糊涂，他没有去天泰跟众人一起吃饭，同样苏万发也没去，但苏万发却似乎已经明白了些什么，看到李清明想要开口，急忙偷偷冲李清明偷偷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问。李清明见了更是疑惑不解，却也知道苏万发这样暗示他必定有缘故，是以将心里的疑惑又咽回了肚子。
等到下班，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走散，李清明陪苏万发一起离开，在路上，终于忍不住问苏万发这是咋回事。苏万发说：“这事情还不简单，你小舅子八千块包的鱼塘，离丁保华一万的底价差了一截，丁保华因为碍着你和唐玉全的关系，所以极不情愿地同意，谁知道丁百兆这个冤大头不知死活，自己愣是一头撞上来，结果给了丁保华一个翻牌的机会。你小舅子的家底和暴发户的丁百兆一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有油水可榨的丁百兆能这样被丁保华和唐玉全轻易放过吗？所以丁百兆白请了一顿酒不说，结果那承包费不但没降低，反而又翻了一倍……，现在，你明白了吧！……”
“原来是这样！……”李清明若有所悟。
“呵呵！丁保华是什么人，他能放弃捞油水榨芝麻的机会从他眼前白白溜过吗？”苏万发感慨道，“再加上有小诸葛唐玉全在一旁帮衬，丁保华想不捞油水也不行啊！”
“嘿嘿，我这个会计大舅哥啊，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就他那脑袋瓜子，咱俩绑在一起也不行。”李清明笑道。
“那是，要不然他怎么叫小诸葛呢？——对了，我昨天在河里钓了几条黄鳝，咱哥俩一起到我家整点小酒去。”
“怎么，昨天送上门的大餐你不去，今天自己开小灶啊？”李清明打趣道。
“呵呵呵，那场合不适合咱们，咱们还是学太祖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哈哈哈！……”
“那倒是，看到他们那八辈子没吃过酒席的样子就有气！……好，今天咱哥俩也腐败一回，你出黄鳝，我出酒！”
“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个人商议已定，便各自骑上停在村委会门口的脚踏车，李清明在村口的便利店里买了瓶酒，一起向苏万发家驶去。半路上，遇见王大顺和唐玉山，两下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分头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