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抉择
周围的人流终于停下了，围成半圈儿看着这一对男女，美国人民好浪漫也好热闹，顿时来了精神，要围观这场求爱的好戏。
但乔牧和施奕都没有注意到周边的一切，他们的目光中只有彼此。乔牧眼中有深情也有恐惧，他单膝跪地，仰脸望着她，仿佛在等待末日审判。
施奕呆呆的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他果然是有这样的心思吗？她缓缓抽出自己的手，退后了一步。眼看着乔牧的目光带上了绝望：“乔牧，你明知道，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
她的声音很轻，但听在乔牧的耳中不啻雷击。她拒绝了他！她要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吗？心被撕裂一样的疼，呼呼的灌入冷风，把他冻成了雕像。他绝望的伸着手，直直看着施奕，她拉起行李箱，转身走向安检。
他从下方仰望着她，那修长的身影更加高挑，带着那样的冰冷与高不可攀，就这样走出了他的视线，走出了他的生命。他微微垂下头，一串泪珠滚落下来。心已破开一个大洞，只剩空荡荡的虚无。
施奕机械的通过了安检，继续向前走去。她眼前一直闪现着乔牧的脸。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不停的在眼前晃动。他竟是这样悲伤吗？看着他如此的神情，为什么自己的心越来越痛？是不舍得吧？他是乔牧啊，自己为什么要让他这样难过？他的眼睛里，那是心碎吗？为什么此时自己的心也像是要碎了一般疼？
她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想把他的脸屏蔽掉，前方就是登机口了！可是，眼前突然出现了Yolanda的脸，她哀婉的看着她，眼里是万般的深情，充满了刻骨的爱意，转而又是叶启澜的脸，他向她微笑，张开口，轻轻的说：“我爱你……”目光缱绻温柔，却如有实质，直刺她的内心！
施奕呆在原地，望着虚空，那两人的脸消失了，只剩了乔牧，他仰望着她，目光那样的迷恋又满含着绝望，竟和那两个人的眼神一模一样！乔牧啊！施奕心中剧痛，她已经辜负了两份真情，让他们不得善终，那么这一次呢？真情如此难得，她也要辜负他吗？他不是别人啊，他是乔牧！
施奕的全身颤抖起来，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竟是一步也走不动了！要离开他们吗？孤身一人到处漂泊？她闭上了眼睛，却看见乔牧意气风发的激扬模样，他不羁的笑，敏捷的跳跃凌厉的出手，那样的洒脱帅气！然而下一秒又变成了那样凄凉的模样，他微仰着头，卑微而胆怯的看向她，等待她做出决定，仿佛是在决定他的人生。那样深情又那样绝望，是因为自己吗？是自己在伤害他吗？自己可以给他幸福吗？那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吗？
她头痛欲裂，弯下身蹲到地上，双手抱住的自己肩膀，用全身的力量去抵御疼痛。这时，机场工作人员发现了她的异样，小跑过来扶住她：“小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她一迭声的问话惊醒了施奕，她站起身，抬头看向登机口，答道：“我没事，谢谢你。”
她起身拉住行李箱，抬头平视了前方，目光坚定起来，乔牧，你不会像Yolanda和叶启澜一样，我不要你露出那样的表情，那不该属于你！她一转身，迈步前行，逆着人流走向来路。
乔牧此时麻木的留在原地，姿势都没有变过，真的成了一尊雕像。他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牛仔裤，黑色紧身衬衫，衬得身形修长健美。他长相帅气，五官轮廓分明，此时为情所伤，微低着头正是惊痛，带着满目的深情与哀伤，怎么看都是一个凄美爱情故事的男主角，该主角又是帅出天际，使得刚才目睹了求爱失败这一幕的围观群众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几个年轻的姑娘捂着嘴，正跃跃欲试的想上前奉送安慰。
乔牧却对此一无所觉，他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施奕就没了呢？他已经失去她了吗？再也见不到了吗？不能，不可能，他要去找她，新几内亚吗？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这没什么了不起，我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无依无靠！一切都没结束，不是吗？
想到此处，他想站起来，身形还未动，却看到一双长腿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仰起脸，看到了施奕，她正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他。
乔牧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盯着施奕，目光无辜中透着一点可怜，让施奕的心蓦然一软。她蹲下身，与他平视：“乔牧，你知道的，这世上有两个人，他们是真的爱我。”她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他们最后都死在了我的手里……你还要爱我吗？”
乔牧不知道关于Yolanda的具体情况，所以他自动理解为Yolanda是因她而死。他凝视着施奕的眼睛：“施奕，我爱你，不是要不要，而是我真的爱，爱入骨髓，无可救药！”
施奕无言的看着他，半晌她伸出手，去牵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乔牧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简直要喜极而泣！大悲大喜转换得如此之快，让他产生了虚幻的感觉，如在梦中。然而施奕就在他面前，抬手揽住她，拥入怀中，温暖而充实的触感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突然意识到，施奕已经接受了他！心跳瞬间爆表，他低头吻了下去！
在幻想中这么干了不知多少次，此刻梦想成真，他激情澎湃，火热的唇覆上她的，狂野而热烈，那梦想中的滋味，让他神魂颠倒！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欢呼尖叫，惊醒了施奕，她被乔牧疯狂的吻惊得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才想起奋力推他，在大庭广众面前如此，实在不是她可以接受的！
乔牧感觉到她的抗拒，才意犹未尽的抬起头，看着她嫣红的唇瓣，心中快乐得想要大叫！竟然真的吻到了她！施奕微微的喘气，脸上发烧，便瞪了乔牧一眼，却不知这一眼看在他眼里，是如何的风情万种。他牵起她的手，拉过她的行李箱，转身就走，他还想吻她，吻不够似的心急火燎！一颗心忽然凌乱起来，软软的跳不动了一般，真的得到她了吗？不敢想的事情，真的成功了吗？他忽然想要落泪。
走过长长的通道，乔牧紧紧的握着施奕的手。大脑的温度渐渐降下来，他扭头看向她：“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情绪这样低落？为什么要离开？”
施奕目视前方，表情沉郁，没有说话。
乔牧侧脸细细观察她的表情，心中渐渐紧张起来。她现在很不正常，她还在考虑着什么。难道是后悔了吗？
他不知道，她此时心乱如麻，如同身陷迷雾之中，不可自拨。被乔牧拉着，她亦步亦趋的跟着走出航站楼。
直到出了航站楼，乔牧才回想起好几辆警车追他的场景，当即警觉起来，车呢？当时停哪儿了？他目光一扫，没有自己的车，毫无疑问，被拖走了！叹了口气，今天这一场，如果不利用特殊关系，驾照得被吊销，说不定人还得被拘留！不过目前顾不上这事，先把人搞定再说吧！
当即招手打了出租车，他把行李安顿好，带着施奕坐在后排，全程没有松开过握着她的手。只有把她握在掌心，心里才踏实，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不见了。 施奕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随着乔牧的安排坐在车上，乔牧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累了吧，你休息一会儿，什么也别想，先跟我回家。”
施奕靠在他身上，是十分舒适的角度，便没有动，微微闭上眼，神智一点点清明，她在心中开始问自己：“你决定要跟乔牧在一起吗？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吗？为了不让他伤心就要跟他在一起吗？你这样决定负责任吗？你对他是爱情，还是因为感动或者不忍而产生的同情？施奕呀，你是不是昏头了？你什么也没有想清楚就做出决定了吗？”在自己对自己的质问声中，她痛苦的心痛难忍。一时冲动现在可怎么办？
出租车一路畅通的开到了乔牧家楼下。乔牧把施奕带回了自己家，他决心已下，无论如何，他要得到她，他要强势的进入她生活，要在她身边。
施奕从来没到过乔牧家，进入房间，她环顾四周，风格与她自己的房间很像，简洁实用，布局大气。也是，他们这些注定随命令漂泊的人，还是越简单越好。客厅虽然不太大，但因为是公寓楼的把角房间，所以外飘窗是转角的，从一早到下午都会有阳光照射，显得非常宽敞明亮，外飘窗的窗台被打造成了茶座，铺了淡雅的坐垫，上有小茶桌，桌上竟还供着一瓶淡紫色的风信子。她诧异的看了一眼乔牧，这个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品味，与他的气质十分不合嘛！
施奕直接走到窗前，她一眼就喜欢了这个位置，无论喝茶看书还是望天发呆，都十分适宜！ 盘腿坐在窗台上，她望向窗外，居高临下，一眼望见一片城市的繁华。抬头是蓝天白云，如果到夜晚，星空一定非常辽阔美丽。
乔牧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见她喜欢这个角落，心中一喜，转身去找茶具，泡了一壶菊花茶，清透的玻璃茶壶，朵朵绽放的白菊，碧青色的茶水，不用喝，已是满心的清香。给她斟了一杯，放到手边，菊花浓郁的花香就弥漫开来。
施奕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是这样的细心这样的好，为什么自己还要犹豫不决呢？轻声的道了谢，她又一次望向窗外。远方是一个小花园，在此处可以清晰的鸟瞰它的全貌，花木繁茂，曲径盘旋，也很美丽。
乔牧在她身后坐下，望着她苗条而挺直的身形，猜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他把她拥在怀里，静静的抱着，眼睛却看着窗外。她犹豫不决了，他能感受到。他的嘴角抿紧，目光坚毅，他已经抱过了她，怀里就不能再也没有她，他已经吻过了她，就不能再也吻不到她。他和她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了，他不可能在得到之后又退回原点只做她的朋友，只是守护在她身边。此时如果不能进一步，其实他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以前没有尝过她的滋味，也就罢了，现在尝到了，他就死也不能再放手。所有的顾虑抛诸脑后，他只剩了一个念头，和她在一起，只要自己活着，就要和她在一起。
侧过头细碎的吻上她的颈侧，轻柔细致，带着无限的情意。 施奕微微扭头不着痕迹的要躲避，乔牧却不给她机会，他伸手扶住她的头，径自吻上她的耳垂，含吮轻啜，火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钻入耳道，使她不由自主的战栗。
施奕受不了的直起身，她脸颊微红，目光却坚定，回头看向乔牧，开口道：“乔牧……”乔牧不听她说，直接打断：“施奕，你饿了没有？午饭还没吃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施奕停顿一下，还想说话，乔牧接着道：“如果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我这里还有水饺，对付一顿也行。”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真的有点胆怯，不敢听。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好吗？我还要想一想……”施奕犹豫一下，直视乔牧的眼睛，“给我一点时间吧。” 乔牧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厨房：“好，我去煮饺子，你自己坐会儿。”
施奕端起茶杯，低头轻嗅，喝了一口，温暖甘爽，就像乔牧给她的感觉。
他真的很好，好到她费尽心思也无可挑剔。这样一个男人爱上了自己，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多么的求之不得！可是为什么，却有淡淡的不甘心？始终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她深深的垂下头，重新开始梳理杂乱的思绪。对于爱情，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禁忌，自从她醒来，在忘记了很多的事情之后，她万般无奈的选择了坚强的生活下去。她还不到24岁，不坚强又能怎样？她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她从不想去碰触爱情，从来不想。仿佛对它带着与生俱来的惧意，总想敬而远之。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她忘记了什么吗？
可是如果真有往事，那么在她醒来之后，一切就应该回来了，至少欧阳城会告诉她。但是没有。她也不敢去问，或者是不想去问。就这样浑浑噩噩似是而非的过下去吧。她想，如果真有所谓往事，也一定不堪回首，何必去自寻烦恼呢？
然而今天，促不及防间，爱情扑面砸来，她终于直面了这个问题。虽然失去了很多记忆，但她清楚的知道爱情是什么。她知道如果她爱上一个人，她会和Yolanda和叶启澜一样，奋不顾身的去追求，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所以她会对他们不断的包容，无限的退让，她看着他们，就如同在看她自己。
她不会被动的等着别人来爱，然后再做出选择回应，那不是她心里的爱情，她认为那根本不是爱情，只是一种选择。颜值，财富，权力，甚至是对方付出的爱情，无论看重选择的是什么，那都不是爱情，那只是一种权衡一种交换而矣。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是她的心动，是她心甘情愿不计回报只想付出的感情。或许她只是在等那样一个人，能让她愿意付出一切去追求。
施奕痛苦的闭上眼，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她是否能等到呢？
乔牧煮好了饺子，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施奕僵坐的身影。久久的凝视，使他们一站一坐，成了两座凝固的雕像。直到日影西垂。
乔牧，乔牧！如果我还不够爱你，却因为感动就接受了你的感情，是不是对你很不公平？如果我只是在你身上获取温暖，是不是太过自私？如果我以后仍然要离开你，是不是会伤你太深？如果我现在就反悔……施奕眼前是乔牧伤痛绝望的眼神，那样的决绝与义无反顾！
施奕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她的心都要碎了，疼痛难忍！无论怎样做，都要伤害他呀，那又怎么忍心？她陷入了死循环！
乔牧快步上前，抱住了施奕，拉开她的手，看见她已泪流满面。
乔牧的心都凉了，仿佛瞬间冻了一层冰。她还是接受不了吗？
搂住她的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那是他的心在抖。
施奕抬起一双泪眼望向他：“乔牧，对不起……”
乔牧刹那间觉得自己的心碎裂成了几块，每一块都锐痛难当，他痛苦的闭上了眼，却挡不住泪如雨下。
还是不行吗，自己怎样努力也还是不行吗？他要怎样从这样破碎一般的痛苦中重新站起，再次走到她的身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