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雪夜

天地之间关合了一道暗蓝色的闸门，漫天的一幕巨大的夜屏呈现于眼前，刚刚尚家的人都光顾着在温暖的屋内如醉如痴的沉迷在《上海滩》的大结局里面，竟无人顾及此刻的外面已经被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砰砰砰···。”

十二英寸的黑白屏幕上，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响起，一排排缜密的子弹穿过了那个长相俊朗、风度翩翩、身材标志，身着一身白色的西装，扎着黑条状领结，且西装的左侧口袋里还凸显出一块白色绢帕的帅气青年的胸膛，男主人公许文强酿酿跄跄的倒了下去，旋即，他的表情颇为不甘的凝固在那里···。

“文哥···。”一身深色西装的丁力惊慌失色的闻讯赶到许文强的身旁，此刻，许文强眼盯着丁力，痛楚而吃力的断续着说道：“阿···阿力···你知道···我···我准备···准备去哪里吗？”

丁力眼含热泪，摇了摇头。

“我···我想去···法国···找程程。”许文强在临终前表述了自己的心愿，瞪大了双眼，遗憾的结束了生命。

丁力悲痛而无助的为许文强合眼的画面定格在小小的荧屏上面，随即，浑润、悲怆、动感十足的粤语歌词伴随着格外具有特质的音乐骤然响起：“浪奔，浪流，万里涛涛共水永不休···。”

尚家的一家老小余兴未消的关闭了电视机，良久，才各自从经典的电视画面中走回到现实世界，此时，都在为《上海滩》里的男、女主人公悲剧的命运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奶奶，您觉得过不过瘾？”尚菲一直依偎在奶奶的身边看电视，自从亲眼目睹了顾秋湖奶奶的可怜处境之后，她对自己的奶奶就更加的关心了，也更加觉得依恋和珍惜了。

她此刻搂着奶奶的脖子，撒娇道。

“我不觉得怎么样，就是觉得有泡尿快要憋不住了。”尚奶奶显然刚刚也是看的入了迷，现在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

“我陪您上厕所。”尚菲被奶奶逗的咯咯的笑着，任茹听到后急忙放下了手中正在编织的一件衣服，帮着尚菲给尚奶奶披好了衣服，戴好了帽子。

“好好照顾奶奶，外面黑，别忘了拿手电筒。”任茹嘱咐着尚菲道。

“别拿那玩意了，怪碍事的，外面下雪了，铮亮铮亮的，啥都看清了。”尚奶奶说道。

“哦？什么时候下的呢？都不知道。”任茹道。

“你们呢都光顾着迷那小电视了。”尚奶奶笑道。

“可不吗！这电视剧的编导也真挺有水平，把演员一个个的打扮成那样，连我的心都被抓的刺刺挠挠的，拉一眼都觉得怪不得劲的，就别说孩子们了···。”任茹不得不承认着。

经典剧目，人人喜爱，尚家的人也不例外。

尚菲给奶奶整理好衣裤，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奶奶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这时，尚元林手里轮着一把大扫帚正要预备把院子里和通往大门口处的通道清扫一下，因为再不清扫，地上的雪大概就要淹没到人的脚面上了。

“爸爸，别扫了。你把奶奶搀扶到屋里去，我要好好观赏一下这美丽的雪景，我一会儿还要堆雪人呢。”尚菲制止着自己的爸爸，她深深的吸着外面这清清凉凉的空气，任凭雪花在自己的身上和脸上戏谑着，飞舞着，拍打着···。

“这丫头，不扫不扫，听我老闺女的。”尚元林听罢，也觉得现在扫雪有些为时过早，因为雪仍在下个没完，即便扫干净了也是白忙活。

“等明天早上雪停了再扫吧。”尚奶奶对儿子说道。

“嗯。妈，天冷，赶紧进屋吧。千万别感冒了。”尚元林扔掉了扫帚，说道。

“感啥冒呀！你先进屋吧，我和我孙女在外面唠会儿嗑。”尚奶奶道。

“那···那快点啊。”尚元林只好用手拍拍身上的雪花，用力的跺跺脚底板的积雪，然后先进屋去了。

“奶奶，你看这雪，多美啊。”尚菲搀扶着尚奶奶，站在院中，扬着小脸，望着闪烁着光亮斑影的深邃天空，叹息着，感受着。

“这一下雪呀，瞅着是怪好的，到处都是清清亮亮的，脑袋瓜子里也清醒。”尚奶奶也随之孙女感叹了一番，她平日里很少有这样的感叹。

“奶奶，许文强死的太可惜了，我要是导演，一定要让他到法国和程程会面去。”尚菲噘着小嘴，跟奶奶嘟囔着。

“你要是导演，还得让他俩生个孩子呢。”尚奶奶不由戏谑的摇了摇头。

“我还得让小许文强继续长大，继续找到小程程呢。”

“你就是太爱做梦了。”

“奶奶，这叫梦幻，也叫浪漫。”尚菲又给奶奶纠正道。

“孩子呀···。”尚奶奶听到这里，不由偏过头来，深情的看了一眼尚菲的侧脸，见那孩子鼓溜溜的小鼻翼上面，一双纯净如雪的黑眸正望向远方···。她不由沉吟了半晌。

最终，尚奶奶说道：“小菲，人这一生别活的跟做梦似的，哦，就是你说的那个梦幻和浪漫啥的，别那么梦幻，也别那么浪漫，人呢，说穿了就是吃喝拉撒睡这点事，现实生活里没有许什么文的，也没有什么程啊程的（她总是记不住男女主人公的名字）。”

“没有吗？”尚菲歪歪小抓鬏，问道。

“没有。”

尚奶奶分外肯定的回答道：“现实生活中呀，到处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这小年轻的互相配对呀，该着谁跟谁，那就是谁跟谁，是你的躲也躲不过去，不是你的强求也强求不来。”

尚奶奶说这番话的同时，其实眼前出现的就是那天她在给尚维和尚菲姐俩收拾房间的时候所见的一幕：一个笑哈哈的男孩（梅迟永）身边，出现了一个笑哈哈的女孩（苏旖旎），她浮现着这样的一幕，也是旁敲侧击着自己的孙女，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呢，要这么的嘱咐自己的孙女呢，她也说不出具体的缘由，只知这是自己的责任···。

她本应这样说给她。

“小菲，记住奶奶今天跟你说的话了吗？”

尚菲不觉怔怔的看着奶奶，玩味了好久好久，最终，她还是格外懂事的点了点头。

尚奶奶笑了，笑的很欣慰，也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