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镇之内
万籁俱寂之时，小盈躺在床上回想华谦的话。那华谦有意于自己，他一边 “挑唆”自己与李显的感情，一边用锦衣玉食来引诱自己，这个很容易看出。
“和李显相处的这些日子，自己能为他做的都做了。但论在他心中的地位，怕远不及“建立功业”这几个字有分量。还有一个郑莼娘，现在也不清楚他俩的感情是什么地步，想起来总是隐隐的担忧。”田小盈闭上眼睛，回想和李显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他不算富裕，为了自己却倾囊而赠；她为邻家兄妹，可以只身一人深入草原营救；他为了几名汉家女子，愿意放下很多成见来求我；他不是一个现实的人，却更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他的脑海中全是一些儒生般的行为准则和虚无的抱负，有时让人讨厌，有时又让人恋恋不舍。有理想的男子多少都会有让女人神往的可爱之处。”
想到这里，小盈微微一笑：“这两天不见，还怪想他的。他要是脱险了，一定会沿岸来寻，要是我在这里久住，李郎找不到我会着急的……嗯，他应该会着急吧，可不要当负心汉一拍屁股回云中了啊。还有华公子，毕竟救过自己，要走总得道别吧……只是……算了，见面徒生尴尬。”
想到这里，小盈收拾包袱，换上了晒干的红色儒衣，准备悄悄出庄园。
这是个巨大的堡垒型庄园，它共有数个庞大的院落组成，大院包裹在三个外院之中，三座外院连成一体，外围墙上还有箭楼，每座箭楼均在空中有密闭的廊道相通。
不过，这些完全难不倒田小盈，四年前东海王府的院墙都形同虚设，更不要说这一般豪强的庄园了。她身轻如燕，很快就来到了最外围、也是最高的院墙边。
“什么人？”一个箭楼里守夜的家丁发现了正要越墙的小盈。
“有刺客”顿时金鼓声大起，安静的庄园突然沸腾起来。
华谦对自己有恩，小盈不想动粗，只是警惕地看着赶到箭楼下的家丁。
汇集来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簇拥着翩翩而来的主人华谦。
华谦本以为有外人来袭击庄园，没想到被家丁团团围住的竟然是田小盈。
“田姑娘，夜已深，你这是……”
“华公子，打扰多时，小女还有要事，只能不告而别。”
“没想到姑娘这就要走。”
“公子，小盈是一平常女子，实在不值得公子留恋，您的大恩只有来日再报了。”
“田姑娘，在我这里锦衣玉食、逍遥快活不好吗，何苦与你那哥哥去西北苦寒之地。”
“人人都求平平安安，衣食无忧，我田小盈却只求一个圆满，若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佳肴美食、金樽甘露怕是我也偿不出味道，披金戴银、绫罗绸缎我也瞧不出光鲜。”说完，小盈低下头不再说话。华谦愣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对下人说道：“开门，放她走吧。”左右听到华谦的话，拿下门栓，放小盈出去。
小盈低头对华谦一揖，拿起包袱，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漆黑的夜空。
……
李显走了两天，没寻到任何踪迹。
这日，在黄河堤坝外的十几户人家组成的村子里，几个成年男子正围着一个牵马的歪脖子老头讨论着什么。
“真是匹好马，我那日见它被河水冲到岸边，以为这马已经不行了，没想到将养了几日，竟然又活蹦乱跳了。”
“歪脖子叔，你这回可赚了，看这马的毛色，能值不少钱吧。”
李显听完大伙的议论，朝马儿看去，那红彤彤的颜色，不正是自己的枣红马吗。
“老伯，这是我的马。”李显挤进人堆，对歪脖子老头道。
“你的马？”老头子满脸惊异。
“你凭什么说是你的马，你喊一声看它能答应不。”老头儿心虚，给李显摆歪道理。
枣红马当然不可能说话，既然这样，李显只好说：“老伯，这匹马你多少钱能出手？”
老头想了想，既然这匹马不是自己的，还不如尽早就把它卖了，现在这小子开口，我也不能吃亏。
“那好，就十吊钱吧。”
“十吊。我没那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
“我就二十个铜板……”
李显被这伙人给撵跑了，二十个铜板，在市场上别说一匹良马，就是一条马腿都买不来。
“二十文铜钱就想买我的马，这小子疯了。”
歪脖子老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跨上枣红马，得意地给旁人炫耀。
五十步之外的李显看着老头得意的样子，心里道：“老伯，你不仁，我只能不义了。”
他把拇指和食指塞进嘴里，对着人群的方向吹起了口哨。
口哨清脆的声音在天空中划过，枣红马听到号令，马上迈开四蹄，加速朝李显奔来，那歪脖子老被马儿突然的行动，惊得一个趔趄，一下从马上栽下来。
马儿跑到李显身旁，享受着主人的爱抚，李显一边抚摸着它脖子上的鬃毛，一边大声朝老头儿喊去：“老伯，你看到了吧，它的确是我的马。”
说完，李显跨上战马，在众人惊异的表情中，侧开缰绳，继续朝前方奔去。
……
田小盈小心翼翼地赶了一晚上夜路，清晨，一个镇子出现在眼前。
她先去了一家钱庄，把一块金饼换成铜钱，接着找了个能画图的先生，经过交流，先生画出了长剑和三菱镖的图简。
在黄河里泡了一晚上，小盈随身的长剑也丢失了，她一介女流，行走江湖靠得就是剑与镖。
到一家铁匠铺前，小盈大声道“有人吗？”
一个身形健硕的汉子出来，道：“打什么。”
小盈把图纸拿出来：“请照此图打造这两件兵器，要用最好的料。”说罢，她取出两吊钱扔给汉子。“来取时再给你两吊。”
汉子点了点头，这笔生意就算成了。
“好了，该去找一匹马了。”小盈来到市场，找到一名卖马人，她试驾了一匹黑色的老马，觉得它脚力不足，好在价格便宜。”
算了，反正急着用，来日遇到好马，把它卖了再换一匹。
此时，李显也来到了一个镇子，他先找了一个先生，想把小盈的相貌画出，以便来日寻她。
先生听到要画头像，道：“刚才一名姑娘要我画兵器，我收了她十钱，这头像，我怎么也得收你十八文”。
十八文，我只有二十文钱，画了图我就只剩两文钱，只剩买两个蒸饼的钱了。算了，为了能找到小盈，狠狠心，大不了一会把自己的军刀卖掉。
先生排开竹简，李显开始讲解小盈的相貌：“她的眼睛很大，很长，对对，眼尾有点上翘……鼻子高高的，但鼻头有点弧度……下巴是有点尖尖的，唉没那么尖啦，是很秀气的那种……”
经过介绍，先生画完了头像，他看了看自己的作品，道：“这姑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真的吗。”李显喜出望外。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要打兵器的女孩吗。”
“她在哪里。”李显急不可耐。
“去了东边的市场，你到那边瞧瞧去，没准能遇上她。”
李显带着画像奔向市场，拿出画像，在每一户商贩面前仔细询问。
这时，小盈正从市场牵马走过，见市场上一个蓬头垢面的高大男孩，拿着竹简上的画像，逢人便问：“你见过这个女孩吗，她有这么高”。李显把手放在自己的鼻尖上，“这么瘦”他又把双手立起来给路人形容。
小盈在二十步外看着李显，她的鼻子开始发酸，但没有喊他的名字，只是默默地享受此刻他因找不到自己而慌张的样子，享受他在乎她，寻觅她的样子。
李显一下问了十几个人，大家都只会对他摆摆手，小伙子有些失望了，他停了停，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远方，惊异地看到这几天朝思暮想的女孩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前几步远的距离。
李显搓了下眼睛再瞧去，真的就是小盈，他的小情人正含着眼泪，咬紧红红的下唇看着他，满脸的悲戚与责怪。
李显疯了一样跑上去，把小盈紧紧搂进怀里，这身子纤瘦却结实，不是小盈又是谁？他把小盈往怀里紧了紧，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再也不分开，这种真实的感觉，绝不是在做梦。
过了片刻，李显听到怀里的可人儿用沙哑地声音吐出了一句“李郎”，他胸前的衣衫便马上被爱人的眼泪给沾湿了。
俩人一边牵着手，一边牵着马，并排走着，把镇里的小路都给堵塞了。行人看着他俩花痴又霸气的行为，指指点点又不敢上前责怪。
李显看道前方有一卖花的小丫头，便叫住了她，在花束中挑了一支红得最艳的野花送给小盈。
“多少钱？”
“三文钱。”
“三文？”李显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口袋，摸出两文钱来。
小盈看到李显的窘迫，对他说：“对不起，说好了我管钱，却让你几日来这般拮据”。
说罢，她掏出一把散钱，对小丫头说：“这些花我们全要了”。
李显诧异地看着小盈，听自己爱人道：“你既然有心给我买花，我何不再贪心一点，这些花都当是你送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