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雨夜
他们挑选的这家大排档还真选对了，不但烧烤的味道很正宗，就连各种小吃也非常适合他们的口味，因此两个人吃得大快朵颐。
只是，唐冉没什么酒量，即便是一杯啤酒，也能让她的脸上飞满了红霞。这不由得让石磊多看了她两眼。
与石磊的心情大好不同，唐冉的表情却很平淡，好像今天并不是给她庆生，好像这件事与她无关，好像她是个局外人似的，面色平静，波澜不兴。
看她那平淡无奇的表情，石磊觉得她没有尽兴，好像不是十分开心似的，不禁心中一动，想到，难道她还没有走出失恋的阴影？
于是，他举起酒杯道：“来，唐冉，祝你生日快乐！”
唐冉也举杯回应，微笑道：“谢谢呀。”
然而，她并未将杯中酒干了，而只是抿了一小口。
石磊看出了她没有酒量，因此也不勉强。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远方，望着落日的余晖，许久后，忽然说道：“呃，下半夜……要下雨啊。”
唐冉也抬起头，望了望天，却没看出有任何变天的迹象，只是感到空气有些发闷。她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奶奶告诉我的。”
“奶奶？”唐冉疑惑了。不过看石磊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石磊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落日的余晖上，解释道：“奶奶曾说过一句谚语：‘太阳云里走，雨在半夜后。’”
“哦？”唐冉觉得新鲜，她还从未听说过什么谚语，不禁好奇道：“呃，还有这么一说？”
石磊感叹道：“谚语是劳动人民在千百年来的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不过……当然没有天气预报那么准啦。”
唐冉好奇道：“那……还有什么谚语呀？”
“当然还有很多了，可惜我都给忘了。不过我记得还有这么一句：‘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
“哇，好厉害。”唐冉由衷地赞叹道，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石磊他之所以提到谚语，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是没话找话，想调节一下气氛，逗唐冉开心。他猜测唐冉的不开心，肯定是跟她的失恋有关。不过这女孩也真怪，都这么长时间了，她怎么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呢？
几杯酒下肚，他的脑袋开始发胀，嘴就没把门的了，脱口而出道：“怎么，你还没有男朋友吗？”
唐冉摇摇头。
他就调侃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会追你呀？”
唐冉用面巾纸擦着手上的油污，摇摇头，平静地说：“不可能。”
石磊奇怪道：“为什么？”
唐冉面无表情道：“难道你真想听我的解释吗？”
石磊点头道：“当然了。”
唐冉就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似有所思，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因为，当你很在乎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就会难以启齿。这是患得患失的心理在作怪，令你瞻前顾后的。可是咱俩初次见面时，你就说出了想娶我的话，而且说得是那样随随便便，这说明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石磊差点笑了，觉得她分析得还真是有趣。也别说，真有那么点道理呢。但他却不肯承认，狡辩道：“也未必呀，你也不要太绝对了，因为凡事都有例外嘛。”
“没错，但具体到我这件事情上，却没有例外。因为我刚才的分析，只是理由之一。”
石磊饶有兴趣地追问道：“哦，那么理由之二呢？”
“之二，我觉得你不是个普通的打工者，我们不是同道中人，所以你不可能追我。你有更深的背景。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石磊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了，但嘴上却仍然很强硬：“什么？我不是个普通的打工者？那我是什么呀？你也太高抬我了吧？”
他忽然觉得唐冉跟自己的前女友陈馨婷一样，都非常敏感，明察秋毫，说出话来都一针见血。
“因为我发现，你对每月的薪水的多少并不是很在意。哪有一个打工者不在乎自己的收入的？还有，你对福利待遇和职位的高低也都不以为然，在我们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而在你的眼中，却显得无所谓。如此种种，都说明你对这份工作不是看得很重。这些都足以说明你跟别人不一样，起码说明你并不指着打工赚钱，或者说，你不需要用这笔钱来养家糊口。”
想不到这小妮子看问题还挺尖锐呢。看来，女孩子一般都心细如发，看问题通透，都挺不好惹啊。今后自己说话办事可一定要谨言慎行啊，不能小瞧任何人，其实谁也不比谁傻。
石磊不动声色地追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呢？”
“你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差钱。”
石磊哑然失笑了，“谁说我不差钱？在这个世界上，谁敢说自己不差钱呀？”
嘴上这样说着，但他心中却蓦然冒出一个念头，唐冉既然如此精明，看问题如此透彻，那么，她怎么会走不出失恋的阴影呢？看来……也许是自己猜错了吧？她的郁郁寡欢，闷闷不乐，根本就不是因为失恋了。因为在此之前，她早已恢复了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正常状态。怎么偏偏自己一提出要给她庆生，她就一下子变得心事重重了呢？难道……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就从她平时看自己那若有若无的眼神上，似乎就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尤其是刚才，当自己随随便便地说出要追她时，尽管她外表平淡，但那份平淡之中却包含着悻悻然，这不是不打自招地暴露无遗了吗？
怪不得这妮子今天跟自己挂了倒劲呢？原来问题出在这儿。自己可真是太蠢了。
看来，是自己不负责任的调侃，才弄得人家大为光火的。怪不得她说什么咱俩不是同道中人呢。自己也真是的，怎么能拿女孩子的终身大事来调侃呢？今后像这种哪壶不开提哪壶，能戳到别人痛处的玩笑还是少开为妙。
想到这，他端起酒杯，郑重其事道：“唐冉，不好意思啊，我先罚自己一杯。”
说罢，他一仰脖，一饮而尽。
唐冉略带惊讶地望着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呀？”
他放下酒杯，抹了下嘴角，说道：“不好意思，我无意于冒犯你。刚才……只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如果这令你感到了不快，那么请你原谅，抱歉啦。”
唐冉听后，显得有些尴尬了，说道：“你……说什么哪？小题大作了吧？”
石磊也不解释，心中却很懊恼，本来自己是好心好意的，却弄得如此尴尬。唉，这顿饭吃的，好事没有办好。
接下来，两个人都有些不温不火的，也没什么话题了，场面有些冷清。但就此结束的话，又显得有些虎头蛇尾的。因此，两个人只能是意兴阑珊地耗时间了。
不知不觉间，天就黑透了。
忽然起风了，而且来势汹汹，霎时就刮得尘土飞扬，飞沙走石的，刮得他们头顶上的遮阳棚呼啦啦作响，简直都快给掀飞了。
见此情形，石磊顺水推舟，赶紧起身结账。
刚结完账，那风却停了，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但是紧接着，暴雨却接踵而至了，还真让那句谚语给说着了，只不过这雨并没有等到半夜后，而是迫不及待地早产了。
这雨来得非常突然，一下子就浇灭了大排档的火爆生意，让所有的人都手忙脚乱的，食客们纷纷结账走人。眨眼间，整条街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幸好旁边的地摊上有卖雨伞的，但石磊却迟到了一步，只剩一把了。他赶紧买下来。幸好这把伞比较大，足以遮挡两个人了。石磊就撑起伞，与唐冉并肩而行。
他们脚下的雨水很快汇聚成了小溪，两个人吧唧吧唧地走在雨水里。在这寂静的夜里，只有雨声和两个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现在的城市也不都怎么了，只要是下点雨，就非常容易形成内涝。
不知怎的，石磊感到自己此刻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湿漉漉、沉甸甸的。
两个人并肩走着，谁也不说话。恍惚中，石磊就忽然想起了陈馨婷，想起了她初次来到自己那处独门独户的院落里，当晚自己送她回家的情形。
那晚的夜色很美，空气也很清新，陈馨婷的话也特别多，叽叽喳喳的像只百灵鸟：
“石哥、石哥，你看今晚的星星可真多呀？”
“石哥、石哥，你看那条公路，车水马龙的，简直像天上的银河在流动呀。”
“石哥、石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那晚，陈馨婷显得容光焕发，美轮美奂的。
而此刻呢，雨夜中的唐冉看上去与陈馨婷简直不分伯仲，只是，唐冉却没有陈馨婷那么开心，她的眉头微蹙，显得心事重重的。
雨夜中的大街上，空旷寂寥，反倒是给人一种清清爽爽的感觉，湿漉漉的空气沁人心脾。雨水倒映着闪烁的霓虹灯，让整条大街充满了迷幻般的色彩。而石磊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忽然间，他的鼻翼两侧就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感觉，眼睛就湿润了。他感到很纳闷儿，自己的眼中落入了雨水么？自己怎么变得多愁善感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在回忆过往，还是触景生情？
转过一条街，在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两个人影，借着路灯的光亮，看得出是一老一少。那老者约莫60岁左右，虽然其貌不扬，却穿戴不俗。而他身旁，是位20岁出头的女孩，穿着吊带短裙，妖艳无比。
那两个人也共享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但是人家那把伞却远比石磊的要大，因此雨水一点儿也没淋到他们的身上，所以他们就显得很从容。他们边走边聊，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因为石磊和唐冉都无所事事，所以他们就把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了那一老一少两个移动目标的身上，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猜测着他们的身份。
直觉告诉石磊，那一老一少的关系很是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