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川流不息

夜鹰虽然半边身子被打掉了，但脑子还在，依旧是聪明绝顶、才思敏捷的战场一哥。他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结合残酷的现实了解了罗烨的战斗能力之强大，对付这种对手，睚眦之变怕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了。一咬手一变身，五米高的一具身体，除了被当成大一点的靶子之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下场。罗烨的身体就像一枚飞行着的炮弹，能够用极高的强度和速度轻松穿过自己的肉体，即便是睚眦的肉体强度也不能和她正面对撞。

既然如此……夜鹰只能从剩下的八变中选，挑一个尽可能可以压制对手的变术出来。

九变之术，第一变，囚牛。

龙与龙交合，生囚牛。他是一条黄色的东方龙种，擅长音乐，对作为龙子本应掌握的至高权利反而毫无兴趣。他几乎将自己全部的时间都投入到音乐事业中，成天蹲伏在古琴前，用修长的龙爪拨弹着细如针丝的弦，寻找着只属于自己的天籁。传说囚牛的乐技十分高超，枯木听了他演奏的音乐便能重新发芽，瞎子听了他演奏的音乐便能重返光明，简直就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

在我国，一些比较古老的乐器，如胡琴、龙头乐琴和三弦琴上，都有囚牛的仰头张口的形象。可见，他也是音乐家们的保护神。

罗烨有些惊讶地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这还是她自见到夜鹰二人以来，第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事实上，一旁的海燕对她基本没有任何威胁，一个仅仅结出金丹的修者，即便她是玲珑心法的传人，也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所以她才敢大刺刺地转过身去观察夜鹰的情况，将自己的后背毫不设防地留给她。

在一片金光和烟雾中，夜鹰缓步走出，现出囚牛变的真身来。他的体型依旧是人类的大小，但本来穿着的粗布衣却同身体一道经历了神光灌顶，变成了长袖飘飘的乐师服，衣服正面画着囚牛在松树之下弹奏古琴的场景，宽大的袖口也将夜鹰此时的气质衬托的从容不迫。好像面临的不是什么生死交加的战场，而是一场即将能够畅快淋漓表演的音乐会。他的五指变得更加修长了，手指的位置覆上一层尖利的龙爪，但为了防止拨断琴弦，指甲确实出乎意料的顿。

额头上伸出一对龙角，龙角之间燃起一蓬明火，脖子上金黄色的龙鳞与变身后的乐师服几乎融为一体，分不出彼此。夜鹰本来黑色的眼睛和头发此刻都被囚牛的神力染成了金色，象征着龙子在凡间所享有的绝对权力。囚牛是龙子之首，更是龙和龙相交的产物，血统自然比其他的孩子更加高贵。他的气场虽说温和，但金色竖瞳中所透出来的霸气也是毋庸置疑的，这是一种天生的高贵，超凡脱俗，与凡间种种不为伍！

“这家伙，一下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罗烨冷眼打量着夜鹰的变身过程，并没有出手打断。她有着绝对的自信，即便是夜鹰用现在的状态和她对打，结果依旧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不过是借助外力……”罗烨双拳一碰，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仔细看去，她的左臂也已经附上了一层玄铁般的黑色铠甲，那是由高纯度的“气”凝练而成的。罗烨坚信自己没日没夜磨炼的真功夫，绝对不会输给夜鹰这种前一秒钟还是从别人手里借来的水货！

“这种邪魔外道，怎么可能同搬山铁手相提并论！”

说罢，她低下身子，双腿弯曲，如炮弹般蓄力。不出刹那，罗烨绷直了腿，将自己的身体猛地弹射出去。而这巨大的力量竟然就来自她被长靴包裹德严严实实的双腿，这让夜鹰无法想象，凡人的身体里怎么会蕴藏着这般如同核燃料的能量。

罗烨的每一记大跳都能将地面踩出一个深坑，湿润的泥土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深深地凹陷下去，发出“咚咚——”的响声。而她本人也借着反弹力跃至四五米的高空，为下一次弹射做足铺垫。好像她根本就不是在用双腿腾跃，那两条腿只是大地拴住她的一种枷锁，好不让她直接跳到云朵上去。

被囚牛的力量感染后，夜鹰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变化。此刻，他只感觉自己是龙之长子，血脉之中自然而然地激发出无穷无尽的潜能。一股莫名其妙的高贵升腾起来，随着金光一同遍布自己的身体。他轻轻叹了口气，一个响指，金光暴射，有一阵小型的飓风在脚下迅速升起来，如同墨水滴进清水中那样扩散开，将自己的身体正好包裹在其中。

“宫！”夜鹰大喊一声，发动了囚牛的一种能力——宫、商、角、徵、羽中的首位。简而言之，囚牛具有号令自然精灵的力量，这点倒是和乌鸦之神有些相似。而“宫”位的具体能力，无疑就是掌控北风了。

夜鹰将右臂平举，手掌虚握，仿佛手中有一柄看不见的权杖。他神色肃然，目光炯炯，将飞身而至的罗烨视若无物。两人之间不过相隔数十米，罗烨几个大跳，站立在原地不动的夜鹰已是近在眼前。她的嘴角挑起一个兴奋的笑容，右臂早已绷紧了肌肉，准备从生理上给予敌人一记惊天动地的打击！

缠绕在身边的飓风忽然改了方向，在回旋几圈，吸收了一部分从“宫”位溢出的能量之后，它拥有了极其强大的风能和势能，已经完全不亚于真正的龙卷风。夜鹰龙眼圆睁，飓风便随他心念直接盘上了他的右臂，形成一道在能量纯度上完全不输于罗烨的屏障。夜鹰后拉一步，将整个身体如拉开的弓弦那样绷紧，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这一拳上来。

“无形的力量，才是最为强大的！”夜鹰大吼着，用他的“风之铠”迎上了罗烨的搬山铁手，又是一阵山崩地裂。

双方的能量都强大到了凡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一方是苦修已久的五绝仙法，一方是天下仅有的神龙之子，真是叫齐头并进、不分高低。当双拳对撞的一瞬间，山谷之中好像响起了一声霹雳，两人站立的地面也无法承受住这样的巨力，竟然向下凹陷，以两人的位置为圆心，裂成一个近两米深的大坑。新鲜的泥土和草皮一同翻飞上来，升了三四米的高度，好像下了一场泥雨，洋洋洒洒地向地面。一阵强大的冲击波随着对拳扩散开去，将所有的草都压弯过去，好像凭空突然起了一股大风。

海燕慌忙从空气中抽出足够的水分，在自己身体周围造了一个简易的水屏障，才算没有被冲击波刮跑。在如此高纯度的能量冲击下，一层薄薄的水幕屏障根本就无足轻重，不停地泛着涟漪，几乎都要被撕裂了。

“明明是个凡人，但是却这么厉害……”一丝复杂的情感划过海燕的心头，说不上是妒忌还是高兴。

这次牛顿的定理却出乎意料的准确，双方受到的作用力几乎是相等的。这也就导致了夜鹰手臂上的旋风和罗烨手上的气同时被对方相抵消了，在明媚的阳光下，一只龙爪和少女雪白的小拳头相撞在一起，构成一幅异常诡异的画面，很难想象这就是刚才那股爆炸一般冲击波的源头。

两人冷哼了一声，互相后撤一大步，准备下一轮的比拼。

“这家伙的基础力量大的惊人……”夜鹰暗自思量着，虽然他厌恶眼前的敌人，但不得不说，罗烨的实战能力还是很强的，这是一个令人钦佩的对手。就以她目前的身体硬度来看，宫商角徵羽这五套能力体系恐怕都她都起不了作用了。说不定最后一招“羽”可以暂时干扰她，但夜鹰毕竟是第一次运用，还没能纯熟到那个地步。若真的用出来了，反倒是给了罗烨一个趁机进攻的机会。

既然如此……只能把大杀器亮出来了。夜鹰本来是不打算用这一招的，但是，眼下形式所逼，谁也不知道罗烨下一秒会有什么动作。已经不是讲仁义道德的时候了，趁现在，先发制人，在她看出自己的破绽之前！

打定主意，夜鹰嘹亮的一句“龙头七弦琴”就要脱口而出。

天幕突然阴暗下来，刚刚还普照大地的阳光好像在一瞬间被遮蔽了，空中飘过细细的雨丝，在落地之前被某种突如其来的寒意冻成冰渣。夜鹰气势十足的出场被生生憋回嗓子里，他有些困惑地抬起头，看向这完全不正常的天空。同样的，罗烨也暂时停下了争斗，天上的那个东西让她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两个刚才还打生打死的对手，竟然在新的暴力之下，同时停止了旧的暴力。

一个女孩漂浮在天上。

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海蓝色的，那种如深海一般的颜色让人心悸，一不小心就会沉迷于其中。她的衣着不管是夜鹰还是罗烨都从未见过，历史上也没有记载过这样奇异的装束。最显眼的莫过于女孩胸口有五条不同颜色的幡布，它们随着刮过的冷风飘荡，将女孩的异族风范装点得更加时尚了。

她看着下方被两人毁掉的大片土地，咬紧牙齿，白暂的小拳头也一点点握紧了。

“外族人……”她的声音被风送到夜鹰和罗烨耳中，带着一股刀刺后颈的凉意，让两人都不免一颤，“虽说现在整个大陆都在打驱魔战争，但我们也有不参战的自由！你们三番五次来我的村庄滋事，我都可以忍，但是，你们这次真的过线了！”

她将压抑依旧的愤怒一下子倾泻而出，可怜的夜鹰和罗烨，什么都不明白，就撞到了人家的枪口之上，“你们凭什么毁掉我们的土地？在我们看来，流川村的一切都是珍贵的，你们毁掉了土地，就是在和我们宣战！你以为我们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吗？大错特错！即便你是妖仙子派来的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罢，她一挥手，一轮弯月凭空出现。空中的水分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开始凝结成冰，形成了铺天盖地的流星，几乎将整个山谷的天空都占满了。而这种操纵水的能力俨然已经超过了在夜鹰认知当中的所有人，哪怕是活了三百年的罗烨也一样咋舌，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哪怕是移山宗的掌门都没有这种本事。

每一颗冰流星中蕴藏着惊人的寒气，这使得每一发流星都是高度凝结的，具有足够的硬度和质量。即便是从大气层上投下来，它们在和空气的摩擦中生成的热甚至都不足以使它们的外壳蒸发。

女孩再一挥手，冰流星们纷纷扬扬地砸了下来，划出一道道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