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软硬兼施

张嫂穿的，还是那件今天在墓地里的丧服，全黑的料子，蜡黄的一张脸，看起来挺吓人的。可时光的眼睛却张的老大，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节。

“她怎么在这儿？”时光压低着嗓子，问离她最近的楚倩。

楚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时光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张嫂，最不想见的也是张嫂，她怕自己还没准备好，会打草惊蛇。

瞪了一眼站立在一边的封泽。封泽接受她怨气的小眼神儿，浑身过电一般，猛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张口挽救。

封泽九十度转身，面相站在门边畏手畏脚的张嫂，开口就直面主题：“你要不要跪着会话。”

张嫂果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身体十分诚实，嘴巴却在说谎话：“姑爷，姑爷我做错了什么吖，这大晚上的，老爷刚入了棺，您这是干嘛啊？大半夜的怪吓人的！”

一阵鬼哭狼嚎，声音还不复往常的随和温吞，居然变得又尖又细，让人一眼就看出不正常。

这下不仅仅是时光了，就连楚倩都发现不对劲，随口吐槽一句：“张嫂你怎么怕成这样？”她走过去：“按理说，老爷生前那段日子，就数您对老爷最贴切，一直伺候在床边，老爷就算尸骨未寒也不会欺负你啊，难道你是在怕老爷日久生情，把你带下去一并过日子？”

她这话说的，时光都觉得驴唇不对马嘴，都什么跟什么啊，还侮辱爷爷清节。

张嫂却被里面的粉色段子说动了心思，居然老脸一红，双手拍着跪下的大腿：“楚姑娘您说这话真是羞死我了。”

封泽完全没兴趣听她这些民国时期的老段子，立马打断，上前一步，笔直西裤立在她面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了一把打火机。

蹭的一下窜出火苗，在明亮的卧室里，本来那微弱的火光并不显眼，可张嫂却被吓了一跳。

封泽可能是第一次对佣人说这么多费脑子的话：“张嫂，你在时家的时间，不短了吧？”

张嫂的脸开始不受控制的乱抖，那股紧张劲，让时光等人差一点儿就误以为爷爷是她杀死的。

张嫂悻悻看着他手里不灭的火苗，说不出话来。

封泽继续吓唬她：“对于我，想必你也很熟悉，我的手段，都比较直接，不喜欢人吞吞吐吐。”

张嫂不知所措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封泽的任何动作。

再这样下去，非把同样上了年纪的张嫂吓得脑中风不可。时光走下床来，扶她起来，感觉得到她浑身都在哆嗦，掌心湿漉漉的。时光宽慰她：“张嫂，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本来叫你来，只是觉得你这日子照顾爷爷辛苦了，想给你一笔退休费好回家养老，您别想多了哈。”

顺着，还真从钱包里拿出了厚厚一叠红色的钞票，只不过是封泽的钱包，

张嫂根本不敢去碰那些钱，还是时光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人手里有了钱，心里就有了温暖，说话也有了底气，张嫂回光返照一样，说话突然正常了起来，一把连钱带时光的手全都握紧：“小姐！”

时光被她突然的一吓，险些吓的跳起来，诧异的看着她，等她招供。

张嫂现在眼里，已经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存在，只有好说话的时光，激动非常，拉着她的手，说出的话，完全出乎时光的想象：“是你小叔！”

“……”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张嫂恨不能一口气把锅甩个干净：“那天，我看见，我亲眼看见！小叔，就是时衍给老爷打了一针，然后老爷……”张嫂激动地哭了起来：“然后老爷就像是很痛苦一样，眼睛眼白全突出来，张大着嘴巴，抓着他胳膊，然后就这么死了。”

时光被雷成灰，直到张嫂都已经主动把钱放下，嘱咐他们一定要帮老爷报仇离开，时光还呆站在那里，保持着被张嫂握住手的姿势。

楚倩也被封泽一并赶了出去。卧室里又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和未出世的小的。

封泽慢慢走过去，揽过时光的身子。时光突然挣开她，急急忙忙退到另一边。她现在脑子很乱，温和温柔的叔叔都不能信任了，这世界还能信任谁？

她曾经以为，世上的好人与自己走散，终于好不容易重新汇聚到了一起，可是现在呢？时光宁愿不去相信张嫂的话，宁愿张嫂才是丧心病狂杀了爷爷的毒妇。

可是偏偏，脑子里那个叫理智的小人儿在不断告诉自己，张嫂不会骗她的。没有人能在封泽的镇压和金钱的诱惑下说出谎话。如果可以，她就不会沦落到做一个保姆了。

如果张嫂是那样一个聪明绝顶，演技高超，丧心病狂的保姆，那这个世界就是真的养了鬼了。

时光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在变得稀薄，说不出话来。虽然，自己也曾因为种种不安怀疑过小叔的真假面目，但是以这种痛彻心扉的方式拆穿，就太恶心了。

这让她以后该怎么面对血亲？怎么面对所谓的亲情？还有那些温柔？

时光很像再晕死过去一次，然后醒来忘记这一切，忘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的家人。

但是封泽不允许。他把她打横抱出了卧室，客厅里，餐桌上摆了很多好吃的。为了照顾时光的心情，还全都是素菜。封泽把她放下，居高临下地命令她：“想再睡，先吃饭。”

时光的思绪被他梦魔一样的声音给一下子拽了回来，她只好拿起筷子，就着源源不断的泪水，一口一口，填饱肚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封泽自认为自己应该站出来主持全局，但是心里那点儿骄傲鼓动着自己悄然等待，等时光自己说出口请他出手帮忙，当然，就算她什么都不说，封泽也会做好一个丈夫该做的全部细节的。

封泽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瞄着时光，可时光吃的很专心，筷子一下一下的虽然不快，却也没有间停，完全没有找他帮忙的意思。

封泽一把撂下了筷子，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响，成功吸引过来时光的注意力。时光碗还在嘴边，半抬起头去看他，眼睛里带着或多或少的火气。

莫名看得封泽有点儿心虚，讪讪重新拿起了筷子，乖乖吃饭。封泽难得露出这样怂的一面，如果不是带着现在这幅沉重心情，时光一定会笑出声来。